随从听得一头雾水,云朔月自然听懂了,但是此时只能瞪大一双杏眼望着眼前的公子,嗫嚅道:
“公子,你说什么?藕荷……藕荷听不明白。”
攫欝攫。扶影面色更喜,又笑了一阵,这才走上前抚了抚她发髻,“今晚是听不成这琴音了,改日我再来。”
抬手做了个手势,随从立时从身上解下钱袋给了云朔月道:
“这是公子赏的,姑娘服侍得很好。”
云朔月捧着钱袋有些无措,低声叫“公子。”
那公子仰头大笑,带着随从自去了。
…………
承晔听完云朔月的讲述,一时不知感叹哪件事才好。
乌木扶影果然如同想象中的一样,藏拙韬晦聪明敏锐,他并非没有野心,而是不屑于提前展示心机做无谓的消耗。
眼前的小女子藕荷,也就是云朔月,则更加耳聪目明心机深重,她不仅猜出恩客的真实身份,还能通过一切蛛丝马迹推断出自己眼下已经有结交乌木扶影的打算。
这个女人真可怕啊。
“我眼下也算是乌木扶影信重的人,卫公子想要连接上三王子,我是最适合利用的人。”这可怕的女子说道。
“其实你的意思是,你如今在我这里有了重要的利用价值”,承晔冷笑,“所以即便我认为你和冯斯道是同党,也会因此而不忍心立即杀你。”
她好像还不太了解他,这样的价值明明很容易被替代,或者即便暂时不可替代,他却是没有绝对的必要在此时联络上三王子的,只要乌木扶影行事轨迹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就好,有没有云朔月这个接触者,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这自然是一个重要的前提,小女子哪敢高估自己在卫公子眼里的分量。”她道。
呵,果然,承晔心道。
她这种人,想做的是交易,她想让自己替她做事。
“公子,我们自来目的是一致的。”她话里似乎有一声叹息。
“只是因为,我的身份处境尴尬,一开始的时候,不敢轻易向卫公子和盘托出。因为我,只有我自己,没有帮手,我不敢冒险。”
这话中的口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诚恳,她说完之后静静等着承晔的回音,暗黑宁静的街巷,对面的黑衣少年只说了一个字。
巘戅综艺文学戅。“哦?”
云朔月抑制不住一阵怒意,她跺跺脚,“你打算我们俩就站在这里说到天亮吗?”
“那你待如何?”承晔道。
半个时辰之后,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掠入回眸楼,屋顶上静静伫立着的一根柱子略微动了动,似乎轻轻发出一声“咿”,但也仅此而已,四周很快就恢复宁静。
黑暗的房内只能听到两个人急促的喘息,火折嚓地一声被点亮,桌上的烛台被点燃,黑衣女子抚了抚鬓发,向房内站着的黑衣少年娇媚一笑。
“公子,藕荷要先更衣。”
也不在意那少年是否同意,自己便先行进了房内,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出来,烛光映照下的女子一身浅桃色衣裙娇俏明媚,面上似乎补了脂粉,眸光如水灵动,唇上红艳欲滴。
她走向倚靠在窗内站着的少年,他从方才进门之后便只有这一个动作,两手在胸前抱臂,就这样靠着,似乎随时都准备离开。
她展袖在承晔身前转了一圈,烛光因风摇曳,光影明昧之际那女子妩媚回眸,风情万种。
“卫公子,我的美,不输某人吧?”
她罗袖掩口,声音婉转,话里的某人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有话快说。”承晔愈发惜字如金。
云朔月神情立时黯淡下去,垂袖重重坐在就近的蒲团上,叹了一口气。
“你真是个无情的人啊。”
再看承晔一眼,眼神里充满疑惑不解,明明对那异族小女子千般万般温柔,自己哪一点比不上她?
但她即刻收起了这些心思,正容道:
“其实公子对我父亲所做之事的了解太少了。他并非死于剿匪,而是受莅王殿下指派,跟随冯斯道秘密潜往突伦,开了和记布庄,做起了谍报生意。”
大宸现今的官方档案记载,云中道将军死于一次剿匪,那是经过莅王授意而做出的假象,事实情况是“剿匪而死”之后的云中道,便使用了新的身份,在突伦开设了和记布庄。
“卫公子或许会怀疑,既然是秘密任务,我又从何得知,对不对?”
她看了一眼承晔,随即转过身在妆台下取出一柄小刀,又跪坐在床前,撬开地面上的一块地板,取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纸包递给承晔。
承晔犹豫片刻,伸手接下那东西,手感像是一本书,但他并没有打开纸包去看,而是拿在手里看向云朔月,等她的解释。
“建安十三年,也就是前年的十月份,我收到了这样东西,无头无尾的账本,是属于开在月氏城的一家名为和记布庄的店铺的。”
听到建安十三年,承晔的心头突突跳,仿佛有什么猜测要跳出来了。
这一年的十月,莅王和他的父兄奉命帅怀远部开拔奔赴北疆前线,十一月中,怀远部全军覆灭,莅王和他的父兄罹难,之后是厉氏之乱,源铮在一片混乱的朝局中被舅舅林世蕃拥立登基。
他抖抖索索地打开手里的纸包,确实是一本普通的账册,内页已经发黄发旧,详细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什么进项,金额多少,什么出项,金额多少。承晔放下账册,眼睛有些茫然地望向云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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