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药又取水洗手,洗完了手,非吾将德伯德婶赶到房里睡下,自己回屋关上了门。
德伯又要跟着去劝,被德婶拦住。
“让少爷一个人静静吧。”她道。
但凡一个男子,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觉得羞耻吧,少爷自己一个人待着好好想想,没准很快就想通了。
“总归事情算是解决了不是吗?”德婶叹道。
攫欝攫。事情既然解决了,这点不好的后遗症也不算什么了,德伯这么想着便又老老实实回到屋里歇下了。
文非吾回到房内之后便呆坐在书案后不吭不响,小狼将院里的新柴旧柴全部劈完收好,再回来看时他还是那样静静坐着。
小狼担心他是不是着了魔怔,便出声喊道:“哥哥?”
文非吾笑着嗯了一声,看向他,“小狼去睡吧。”
好像一切都是正常的,小狼放下心走了出去。
文非吾拿起案头上放着的一卷书挑亮灯火读起来,山居听不到打更的声响,但他能觉察到夜已经过半了,手上的书仍然还在方才打开的那一页。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文非吾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期盼。
“哥哥。”
是小狼的声音,文非吾微笑,收起眼里的期盼,“小狼怎么没睡?”
小狼从打开的门缝里挤进房内,站在屋里搓着手指,张口半晌他问道:
“她说要见你,有话要说,哥哥你去吗?”
她是谁没有说,但是文非吾显然是知道的。
好像是一直在等这句召唤,文非吾笑了,“当然去。”
略整了下衣袍,从房里取出一件披风系上,又从书箱里翻找了半天,拿了一样什么东西藏在怀里,这才出去了。
珈蓝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原来住的草屋内,小狼带着非吾进来时,房内的灯还亮着。
珈蓝端然坐在房内,面色憔悴凄然,眼下和腮上泪痕未干。
听到门响,她只抬头看了一眼便泪如雨下,只说了句“你来了”,又坐在床前垂泪。
非吾温然笑笑,带着小狼进了门,两人便停在门口不再往房里去。
珈蓝发觉自己神情凄楚至此,他并未上前温言相劝抚慰,略有些意外。
“相公,你……”她道。
“珈蓝姑娘”,非吾立即出声,面上仍是和煦的笑意。
“是非吾有错在先,未能及时查清姑娘身份便收入房中为妾。”
他并未愤怒、质问,反而先开口认错,珈蓝十分讶异,心头的凄楚更甚。
“这是一些银两,助姑娘脱了贱籍也好,姑娘留在身上应急一用也好。从此山高水长,你我就此别过,姑娘保重。”
说完话仍是一礼,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他也有些恨意,但若说恨的是什么,他却也说不上来。
自己身无长物,诗文留给她或许一钱不值,最实用的还是银两吧。
房内的珈蓝和小狼也很意外,彼此对视了一眼,小狼才急匆匆跟着非吾出去了。
城外青鸾书院后山上万籁俱寂,虫鸣声此起彼伏,有的人已经酣睡入梦,有的人即便睁着眼也似是入定。
有一道黑影在山道上轻掠而过,如同离弦的箭。
此时沙洲府城内,天音馆内仍然是丝竹声嚣,欢声乱耳。
最豪华的雅房内几个男人正是酒酣耳热之时,房内一个拨弄着琵琶的艳妆美人唱得有些困顿,这时凌空飞来一个酒盏,咣的一声在她脚边炸裂。
那美人生生将尖叫压下,强打起精神,勉力维持着笑容继续轻拢慢捻。
“去去去,滚出去!”
一个男子大吼道,随着吼声一个菜碟也飞溅在弹琵琶的美人脚边。
美人掩面出去,留在房内陪着客人饮酒的几个女子也神色张惶。
“哎呀大人们”,门缝里挤进来一个身材丰润的鸨母,她挥动着手里的水红帕子凑到坐在主位上的男人身边。
“沙大人,各位大人消消气,不要跟这些小丫头片子置气。”
沙启烈哼了一声,看向身边的一个高瘦方脸黑衣男子。
“我这位朋友大老远从京都赶来,今日来此本是为着接风洗尘的,你找的什么庸脂俗粉,唱得有气无力的。”
沙启烈翻个白眼,瞪着鸨母:
“速速将雪衣喊过来,别让这京都来的朋友小瞧咱们沙洲府,当咱们沙洲的水土养不出美人了。”
“沙大人啊,雪衣是真的在学戏,说是这个月都不接客”。
鸨母一脸为难,“不瞒大人您,前几日也有不少贵客请她出来一见,这死妮子都拒绝了。”
鸨母双掌一拍,接着摊摊手道:
“问她学什么曲子,还保密,说是必要一鸣惊人。”
鸨母也是一脸得色,沙启烈便也不再为难她,只看着身旁的高瘦黑衣汉子。
“兄弟你且多住几天,这雪衣姑娘啊,歌喉最妙……”
那鸨母看着房内诸人的面色,彻底放了心,兴冲冲地离开了,室内劝酒吵嚷声又起来。
巘戅叮叮戅。“让旧主放心”,沙启烈借着闹嚷声的掩盖向那黑衣男人附耳说道:
“今夜戏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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