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地底,与飞上云层有所不同,却也有相同之处,若境界不够高,深度与高度自然受到限制,如袁天成分神境巅峰的修为,至多只能入地三千丈,再要往深处去,肉身完全扛不住那份巨大的压力,五脏六腑都会被压个粉碎。
除非是十境炼气士,神通足够广大,或者十境武夫,肉身足够强悍,强悍到可以无视地底的威压,那才能继续深入。
等山主隋玉成回来,此事自然能成,尽管袁天成也不对阁老还能存活这件事抱有期待,可他不愿意亲口说出来,伤了李子衿的心。
简单聊过两句以后,袁天成起身说道:“不打扰李宗主休息了,袁某还要回不夜城中,计算弟子伤亡,调整丹药法宝补给,以及......向昔日交好的仙宗与王朝求援,毕竟妖族大军说不定哪日便去而复返。镇魔塔那边更是缺乏人手。”
李子衿刚要起身朝他抱拳,广袖男子只轻轻伸手虚按两下,“不夜山与剑宗的交情,就不必来这些虚礼了。”
年轻剑客轻轻点头,然后继续闭目养神,内视一番,体内洞府窍穴筋脉识海,可谓是一塌糊涂。
不过好在——经过了这般厮杀,李子衿感觉到自己距离金丹境,更近一步了。
此前亦有过数次与人捉对厮杀,但每一次,不是李子衿留手就是对方留手,亦或是双方皆有留手。
而且此番面对大军冲锋,那种孤身陷阵的味道,极大程度地刺激了他想要变强的信念,也极大程度地提升了年轻剑客剑术的施展与应用。
除却春风春雨、落蛟剑芒、折柳身法、藏锋剑诀之外,李子衿琢磨了很长一段时间,关于出剑的“快”。
藏锋剑诀已经足够快,可藏锋只能剑斩一人。
年轻剑客想要的,是那一剑递出,身前便无人的一招剑术。
他看了眼倒在身旁的剑匣,想着里面那柄仙剑承影。
靠在门槛里头的少女,被一阵动静惊醒,她睁开眼,眨了眨眉毛,看见一个青衫剑客用尽力气,不断拖曳着一柄他如今还拿不起的仙剑,在不夜山祖师堂外的练剑台上,累得大汗淋漓。
手上好似万斤重,年轻剑客青筋毕露,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那柄剑身漆黑的承影仙剑,巍然不动,稳如山岳。
剑匣放得你,我便握不得你?
李子衿双手握住剑柄,提起所有的真气与识海内的灵气,那剑就是不动不移,分毫不挪,只立于剑客身前,恍若一座大山。
苏斛斜躺着坐在屋顶,望着练剑台那边的身影,伸手拖着下巴。
镇魔塔顶端,守陵人钟余本体归位,随手驱散自己的阳神身外身,亦是转头望向不夜山主峰练剑台,那边有个榆木脑袋,正试着以炼神境修为,提起一柄金丹境才提得起的仙剑,钟余看着年轻剑客的狼狈模样,觉得他与年轻时的自己很像——都一样不自量力。
一位面容若粉雕玉琢的真神仙缩地山河,御风悬停与自家祖师堂上空,正双臂环胸地低头俯瞰地面那青山剑客,面无表情,不知想些什么。
有一阵风,来得无声无息。
有一片云,莫名散落成雨。
仿若那年一个逃亡至此的异乡少年,在不夜山广场亲眼看到的那阵春雨。
他总在想,山上神仙,是否个个都能搬山倒海,御风驾云,有了这些神通以后,便不归家了吗?
隋玉成忽然愣住,因为他看见不夜山上空,开始不断凝聚剑道气运。
一座扶摇天下,四面八方的剑道气运,皆凝聚于不夜山。
他心存疑虑,袖中掐诀略作推衍,再低头看向那年轻剑客时,目光已然有些艳羡,呢喃道:“原来父亲说的人,就是你。”
昔年一剑开天,飞升而去的那位隋剑仙,是这位不夜山山主,隋玉成的父亲,也是扶摇天下,第一个十一境剑神。
他对隋玉成说过这场妖族攻打扶摇的“预言”,所以隋玉成才会早早做好准备,潜伏妖荒天下杀妖。
父亲走前,曾提到一个“契机”,关于剑修跻身十一境的契机。
隋玉成迟迟无法突破十一境,便是缺了这份契机,此刻他看到李子衿的模样,才明白过来。
山上修士,修道之途走得越远,便越“聪明”。
只拿“行走”一事来说,有几个金丹境以上的地上,明知道自己能够御风御剑,却还愿意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去翻山越岭的?
修行一事也是,明知道我宗门有功法剑诀,可以快人一步,还有几人愿意循序渐进,不抄捷径的?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父亲,孩儿糊涂。”
隋玉成恍然大悟,因为他看见祖师堂外,练剑台上,那个身着青衫的“傻子”,竟然真以炼神境修为,提得那柄漆黑仙剑,动了一寸。
然后,是几乎可称作如海无量的剑气,疯狂凝聚不夜山上空,又不断融入那阵春风与那场春雨里,落在那一袭青衫上。
年轻的剑客,一步一个脚印,翻过了身前那座大山。
一座天下的剑道气运,其实早早就凝聚于大山之巅,等候剑客登山。
登山过后,取剑,破境,登顶,水到渠成!
他已从炼神境,连破金丹、元婴、分神境三境,因为早就无瓶颈,所以剑道气运到了,破境也就顺理成章。
此刻的李子衿,不敢相信地握着手中轻如鸿毛的仙剑承影,感受着识海中无比沸腾的灵气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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