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刘瑾决然道。
笑,染上林晚婧的嘴角,带着几分凄凉,又夹杂着些许绝望。他知她所虑,终于将初衷一并道出:
“我若是不要这江山,如何护得你此生无忧,一世周全?”
雨悄然下着,打在压枝的流苏花上,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林间有鸟雀掠过,惊叫着,打碎一片肃杀。马蹄声穿过山林,不多时便到了近前。
“云帅,大帅传话,说让您差不多便回府上去,说是无论如何,缺席都有失礼仪……”
刘瑾却不搭理前来传话的家兵,双目只是看着林晚婧澄澈的眼底泛起细碎的泪光,然后又在急切的马蹄声里,这泪光缓缓消散开去。
“你去吧,”她道,“今天谢谢你。”
“晚婧,我刚才说的话你明白吗?”
“明白。”林晚婧顿了顿,又道,“可我要的只是一位夫君,一个完整的家。”
大概是雨水浸透了外衣,寒意袭来,刘瑾只觉得自己站在冰雪里,全身僵硬的不能动一下。她的诉求是如此简单质朴的,可这样看似简单的诉求,却偏偏是他无法承诺应允的。
由始至终在远处立着的李凌瑞见二人谈话似陷入僵局,叹了口气,走上前来:
“雨急了,回吧。”
林晚婧应了声好,刚道了声告辞,刘瑾的手掌已覆上她的脸颊,她抬眼,四目相对,他的眼里却是她读不懂的坚定。
“等着我。”他道,“等眼下的事了了,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林晚婧却不应她,眸子里似是有话,喉头微动,但终究没有开口,转身离开。
雨确是大了,很快便在天地间拉起一道密密的雨幕来,风吹过,吹落枝头繁簇的流苏花,白色小花随风飘旋落下,林晚婧素白的背影走进花雨中像是融进了茫茫雪里。
三天过去,刘府的喜事尘埃落定,林家的丧事悲痛渐散,可林晚婧却惶惶终日,神色日渐憔悴,她始终觉得一切都只是开始,这短暂的平静就像暴风的间隙,她只是身在那似乎安宁平和的暴风眼中,不知真正的风暴何时来临。
大雨由天明十分开始,几乎未间断的下了整整一天,便是到夜深也未曾停歇,阿玲再三为林晚婧检查了门窗,刚道了晚安准备离开,起居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撞在墙上砰的一声巨响。冲进来的男人扑通跪在林晚婧跟前:
“大小姐,出事儿了!您快跟我去档口看看吧!”
不安终究是应验了,但林晚婧未曾料想这种不安竟会来自万利行,一时间有些发懵。
“什么事你倒是说啊,愣在这儿干嘛?”阿玲催促他。
“是……是……档口来了好多人,说老爷问他们筹了许多许多钱。”
“筹钱?”阿玲与林晚婧面面相觑,彼此都是一脸疑惑,这便接着问道:“那些人可说了筹钱的原委来?”
“都是些乡野村夫,说是前些日子有人拿着万利行的章子和老爷的印刻去了村里,说咱万利行的产业要扩张,动员大家拿出钱来入股,许诺了六分的利,因为是万利行的名头,大小姐您又是少帅夫人,大部分村民都入了股。其实自打老爷去了,陆陆续续来过些人问这个事儿,我们打杂的都以为是些无赖,打发走了也没当回事儿,谁知道今儿白天忽然来了百来人,说要万利行还钱,还……”
“还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还把前些日子下葬的棺椁抬了出来,说是今晚要不还钱,便……便要老爷尸骨无存。”
耳际一声轰响,林晚婧只觉眼前发黑,身影晃了两晃便要倒下去,好在阿玲眼疾手快将她扶稳到沙发上坐下——林老爷是怎样的人,林晚婧再清楚不过,虽说万利行的生意她许久没过问了,但若要做出筹资入股这样的决定,也是决然不会瞒着她的,就算真要筹资,那也是问钱庄洋行借,断不会去乡间游说乡民,能拿到万利行的章子,还知道借她的名头招摇撞骗的,不用推敲她都能想到是谁。林晚婧只觉心中郁结,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沉闷的喘不上气来,好不容易呼出口气,却是撕心裂肺的痛,她想说话,刚张口,只觉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的液体,不及回咽,已顺着微张的嘴角涌出来。
“天呐!小姐!”阿玲慌张拿了手绢掩她嘴角的血,回头对愣在门边的值班男佣嚷道,“傻愣在那儿干什么?!快去喊福叔,叫医生来啊!”
“不用了,我没事。”林晚婧摆摆手,“叫阿标备车,再让承泰去普陀寺,务必请主持大师领诵经的师傅们下山来。”
“少帅那边……”
“不必告知他了。”林晚婧垂下眼,却不再多说什么,她只觉得眼前的路仿佛要通向万丈深崖,而那深崖迟早要将她拉下去,坠进苦海炼狱里,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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