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象牙背的檀木梳子在微卷的黑发上划过,镜中人珠玉似的肌肤此刻同象牙温润的色泽相较,却差了些许光彩,她下意识的去拿脂粉盒子,目光却触到了梳妆台抽屉底下压着的信封——绛红的火漆印鉴缠绕着金色鸢尾纹饰,精致华丽。
她还记得,李凌瑞将写封信交给她时,神情凝重的模样——这封信随邮轮漂洋过海而来,承载着大洋彼岸的公爵教父对这双异血子女满满的思念与关爱。漂亮的书写体英文将西方时局娓娓道来,殖民地纷争,改革呼声高涨,曾经的日不落雄鹰在腹背夹击中威风不再。战争,重建,工业革命,所有的进步与挣扎都需要资金,可那些昔日里被视作金毛羊的殖民地却难以榨取更多的利润,于是他们狩猎的目光盯上了东方的沃土。迫于议会与家族的压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庇护这对子女多久,唯有在尚存余力之时,为他们在乱世里谋方寸生息之地。他希望林晚婧能尽早考虑这件事,以便他能尽早安排。可林晚婧每每想起,都觉得心乱如麻无法决断,只得拖延着不做答复。
许是一夜未眠,林晚婧并没有胃口吃早饭,只就着牛奶吃了些小点。她是有看晨报的习惯的,然而今日,往常放着报纸的位置却是空的,不等她问,阿玲已开口道:
“清晨的雨好大,送来的报纸全淋湿了没法儿看,小姐您若是要,我这就叫人再送一份来。”
“算了…”林晚婧摇摇头,“让阿标备车,我想出去走走。”
“今儿天气这么糟糕,小姐这是想去哪儿?”阿玲边问,边同琼鸽交换了个焦虑的神色。
“去恒光吧,我想同凌瑞说说话。”
“啊…哦…好的。”阿玲又朝琼鸽丢了几个催促的眼神,琼鸽无法,只得放下手里的银壶往外走。
“阿玲,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林晚婧突然问道,语气轻松随意的,让人辨不清是认真的,还是玩笑话。
阿玲却周身一个激灵:“哪儿有……我哪儿有什么事瞒得住您啊……”
——可是阿玲不知道,林晚婧一夜没睡,清晨时分是晴是雨,她心里清楚的很。
街市上依旧太平,只是多了些荷枪实弹的兵士,报童们在路边叫卖当日的报纸:
“福南港货仓失火,现场逮捕纵火犯数名”
林晚婧要了一份报纸,才看了两版,车已近了恒光远东集团的院子,绕过街角,只听得阿玲一声惊呼:
“这里怎么这么多卡车?!”
林晚婧抬眼看向窗外,可不是,沿着街边整齐停着一列印着城防标识的军用卡车,从街口一直往恒光远东集团的院子里去,车多,可跟来的兵却不多。
院子里,满载了货的卡车被围在一旁,司机和工人们在车旁坐着抽烟,见林晚婧的车进了院子,这才纷纷站起来,伸长脖子往廊下巴望,试图听着些新的消息。可林晚婧下了车便直奔楼里去,他们探不着只言片语,只得失望的坐下。
办公厅里一片狼藉,各张桌子旁都有士兵守着,职员们在墙角站着,便是电话一再响着也无人敢上前接听。城防的士兵并不敢阻拦林晚婧,只得由她带人径直从办公厅穿过,往李凌瑞的办公室去。
刚到门边,一沓文件便被甩在了她的脚边,她不由得一愣,抬头看向办公室里穿着军装盛气临人的女人——叶秋洛穿上军装倒有几分女将军的气势。林晚婧蹲下身默默将文件捡起来,未及开口,却听叶秋洛冷冷道:
“还真是到哪儿都有你。”
“我只是来找故友叙叙旧,倒是什么风把叶小姐吹来了,还这么大阵仗?”
“城防部收到线报,说你的这位朋友私自转运战备物资北上,我带人来刚好逮个正着,人赃并获。”
叶秋洛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李凌瑞听着格外别扭,眉宇一蹙:
“叶小姐何来的人赃并获一说?”
“院子里30车大米在那儿摆着呢,我有说错吗?”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那些大米5月就通报港务处,并且拿到了出港许可的,怎么能说是私运呢?”李凌瑞指着林晚婧手中的文件袋,又道,“况且这些大米只是送到上海转运,到了上海还要再装船出海,船期文件都可以给你看。”
“你们送去上海做什么与我无关,”叶秋洛一脸的事不关己,趾高气昂的样子,“我只知道,眼下你的货属于战备物资,要么你自己收回仓库去,要么我帮你收回军需库里,你自己选一个吧。”
“你这简直是强词夺理!按你这么说,这商会街上可不止我这一家要装船,你是不是都要查?!”
“当然!”叶秋洛慢踱到窗前,神色颇为得意,“不然我今天带这么多兄弟来做什么?你这儿,只是第一家。”
一直站在一旁的林晚婧终于听不下去,开口道,“叶小姐此言差矣。城防的事我本不该过问,但若这件事牵扯到港务,只怕我还是得说两句。”
叶秋洛原以为自己赢定了,不料林晚婧却还能辩驳,挑眉看向她:
“你说,我倒真想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恒光远东确实是5月便报备了港务局,而且拿到了出港许可,这文件里黑字朱印清清楚楚,如今城防说不认就不认了,可是要陷我港务于不义?”林晚婧顿了顿,又道,“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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