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诚喘息略定,说道:“昨日申、任两位武师,曾约那姓尤的比武。少老爷当时并未拦阻,后同姓尤的谈了一会,便关起门来写信。我等因少老爷和众武师时常抡刀动枪惯了的,反正是比着玩,又没出过乱子,统没在意。要是大自日里,还想看个热闹。半夜三更,大家都累乏了,少老爷又在事前招呼不要人去,也就乐得早些去睡了。”
“今早起来,我侄儿幺毛来和我说,他昨晚曾去后园偷看来着。见少老爷同那姓尤的先在亭子里点了两支烛在等候。三更过去,两位武师各拿一个包袱和兵器,气冲冲走来,见面便要和那姓尤的动手。是少老爷拦住,请到亭里,朝着两位武师便跪了下去,磕了好几个头,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又从亭桌底下,取出两包日前和我要去的金条,亲手送给两位武师。谈谈说说,武也不比了,反都和姓尤的亲热起来。一到四更,少老爷便说声:“我一切都安排好,是时候了,我二人先送一程吧。”两位武师略让了让,便一同跳出墙去。我侄儿等了一会,便回来睡了。
“少老爷常吩咐下人,不等呼唤,不要到书房去伺候。起身又没定时。我侄儿睡了晚觉,起来已是不早,还没有见少老爷起身。想起申、任两位武师是少老爷用重礼托人聘来学习武艺,平时待他二位甚是恭敬,为何人家要走,却不开门送出,竟去跳墙?少老爷除了用钱,从不间我家务,昨日又间得那般仔细,心中奇怪。拼着担些不是,打算问个明白。见少老爷房门紧闭,房门倒插,门内无人,桌上摆着两封信。拨开门进去一看,一封是给裘老爷的,一封是给我的。上面写着少老爷业已看破世情,决意弃家寻访异人,修道报仇。将家业交裘老爷与我分别照管,岁时修理坟莹,多做功德。一二十年之内,如其在外不死,必定还要回家一次,那时再定立嗣之事。有人间起,只说今日一早同友出游,去寻裘姑小姐生死下落。现在打算命人出去寻找,自己又不敢作主,来听裘老爷吩咐。”
给魏冉的信,与给郑诚的信大同小异。不过除托魏冉督率郑诚料理家业,岁时修墓祭扫外,还再三说:此行不遇异人不归。芷仙失踪,乃是妖人所害。追本穷源,还是自己所误。既无以对芷仙,又无以对魏冉。纵不能身入仙门,死活也要寻着剑侠一类的异人,去找妖人报仇。自己和同去之人,俱是日行数百里的脚程,万不可命人追赶。自己暂时不归,如一声张,反启外人惊疑等等。
魏冉和甄氏一商量,知道罗霄之志已决,无可挽回,只好依他为是。眼看郑诚含泪出去,想起芷仙,又是一场悲痛。便照罗霄信中之言,和郑诚商量布置了一番。吩咐如有纠葛,或者罗霄回来,急速往青城送信。又住了几日,看无甚事,才与郑诚作别。
夫妻回转蜀山麓后,甄氏足月不产。魏冉十分着急,几次求神问卦,都是吉兆。
长生宫道士邵凌虚,也说决无妨碍。魏冉因芷仙失踪,罗霄弃家修道,前言一一应验,才略放一些宽心。
直到当年除夕,甄氏日里料理年事,未免稍劳。魏冉劝她不听,说这十几个月都不生养,看她今天偏生下来。夫妻本是说笑,谁知到了夜间,果然发动。好在自足月起,稳婆和戚族中有经验的老人早请好在家里,连过年也未放走。一切俱都顺手,当晚子正,竟生下一个男孩。甄氏生时,也未多受痛苦。
这男孩虽怀有十几个月,身子并不显长大,却生得像个小瘦猴一般。只是啼声洪亮,一双眼睛尤其黑大圆光,的的流转,看人丝毫不畏惧。因是头生,夫妻二人自然十分喜爱。三朝满月,照例热闹过去。大年三十晚上子时,已交正月初一,便取了个乳名,叫做元儿。
光阴迅速,转眼不觉过了五年。这元儿虽是身躯瘦小,却是异常结实,永没生过什么病痛。又加上天生就绝顶聪明,无论什么,大人一教就会。小小年纪,应对宾客,居然中节,宛若成人。魏冉夫妻自是钟爱已极。这时长生宫观主邵凌虚云游在外,已是数年未归。魏冉见儿子聪明,渐渐教他认字读书。课子调妻,倒也享受一些天伦之乐。
当元儿刚生下时,依了魏冉,因为邵凌虚命相惊人,原想请他算算元儿终身休咎。
甄氏却说:“邵凌虚是张破嘴,说祸不说福。他说妹夫、妹子有灾,俱都应验。我们虽然年轻,刚生头一个儿子,既不想做异族的官,只把书理读通,守着这份田产,保着耕读世业,也就罢了。难道安分克己,还有什么风波不成?你找他算,算好便好;算不好,心里头无端多一个疙瘩。俗语说:‘怕鬼有鬼。’那才糟呢。你们读书人,偏爱这些婆婆妈妈的。”
魏冉闻言,虽然不便违忤爱妻意旨,不知怎的,总觉这孩子有些与别人异样:第一,从不爱吃荤;第二是刚学会走路,便喜欢强着家中长年带了他往山里跑;尤其是喜静怕热闹。左近亲邻家的小孩,见面休说一起玩耍,连理都不爱理。平时同了大人走到山麓幽僻之处,独个儿坐在山石上面,仰天望云,常带着沉思神气,动不动就坐到夕阳衔山,大人几番催迫,才恋恋不舍地回家。魏冉因当初罗霄就是幼时爱武好道,才有后来弃家学道之事,这孩子竟比他还要变本加厉,如何不起疑虑?先想求教邵凌虚,被甄氏拦住。
后来邵凌虚一走,便成了心事,横亘胸中,也未对甄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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