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早就不是草头翁,据邢如虎所说,锁妖塔坍塌的那一天,他就像疯了一样,又哭又笑,足足喝了一大坛子酒,清晨之时就不知所踪了。
倒是他的女儿小怜留了下来,继续给大伙寻医问药。小女娃模样也算整齐,劳工们乐的见到一个异性,总比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天天蹲点看天上的飞鸟要强。
是夜,薛太岁和小怜在草头翁的茅屋之中推杯换盏。其实就是薛太岁一个人在喝,小怜只是坐陪吃菜。想起草头翁对自己的种种照顾,薛太岁也不由得心头一热:“小怜姑娘,万事万物都讲个缘法,令尊必定无事,这次咱领兵出去,还要替你好好找上一找。”
小怜面露幽怨言道:“寻找阿爹自然要紧,只是你刚出了龙潭虎穴,却也不能和人家多聚一时,这领兵带队一走,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薛太岁看她伤心过度,却也不好在此纠结过多。
烛火之下,小怜的脸色越发红润了,薛太岁几杯酒下肚,不由得也有点心目神摇,一双大手竟然偷偷地抓上了略有几分沧桑的素手,那是长期采药、漂洗留下的痕迹。
小怜脸色一红,扭捏了两下却也没松手,嘴里慢慢言道:“是呀太岁哥,如今外面兵荒马乱,还不知道阿爹跑到哪里去了,要是能安定下来,一家人在院子里种些苗木,养养鸡鸭,那日子别提多美了。”说罢,竟然用一双妙目瞟向了窗外,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甜美的生活。
对于薛太岁这种常年在行伍之中摸爬滚打的军汉来说,最大的奢求就是平安的生活,即便他有一颗拜将封侯的心思,那不过是在看到自己的义父李崇信在众人面前的形象所射出的光辉。李崇信一直在他面前耳提面命:“大丈夫不存凌云之志,无面目立于世间。”可是,可是这凌云之志,是有代价的。即便像薛太岁这样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也知道这凌云之志太过遥远,付出的代价他不敢想,只是知道战场上不是对方死,就是自己死。死亡的瞬间不由得他多想,活下去才是可以多想凌云之志的根本。
此刻看见佳人所描述的太平世界,真恨不得扔掉自己一身的包袱,就此带小怜找一处世外桃源,养鱼种花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此刻的大手紧紧捏住了对方的小手,嘿嘿笑着说:“小怜妹子,咱现下的弓箭射的可好了,不如你辞了这医官,随咱去寻一处山村,咱每日射猎,定能让你过个安稳日子。你每日纺纱织布,咱再开上几亩薄田,咱们还可以......”
他其实想说还可以生一大堆孩子,只是这话太过唐突,他没敢出口。
小怜红了脸,将手抽了回来:“太岁哥,咱看你是喝多了,你这番进了锁妖塔碰见什么稀奇?”
薛太岁一愣,没料想刚刚才塑造好的气氛被小怜支开了话题。但她跟锁妖塔又有什么关联,不由得胡乱应付几句:“什么锁妖塔,黑咕隆咚的一片,哪里有什么稀奇,咱不过放上斋品,匆匆跑回来罢了。”
“那锁妖塔为什么突然崩塌了?”小怜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等着薛太岁回答。
薛太岁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瞎编:“兴许年久失修了呗,这帮子蜀山道士,拿着朝廷的修缮款,还不知道贪墨了多少。”
小怜见他顾左右而言他,也不多问,只是频频劝酒。
薛太岁一来得见义父李崇信,二来成为蜀山内门弟子,不由得也是高兴,一来二去,竟然把三大坛子草头翁酿造的烧酒喝了个精光。
他踉踉跄跄站起身来:“小怜妹子,咱今儿酒多了,要回去歇息了,明日再来看你。”
小怜急忙把他扶在病号的床上:“都喝了这许多,还逞什么能,就在这里安歇,病号的床你比谁躺的不多。”
薛太岁回想起自己初来采石场,每日被火鸽子丁天庆和张大廉打的遍体鳞伤,就躺在这病床上,多亏了草头翁父女关照,此刻热血上涌,酒劲发的更快了,刚粘上枕头,竟然鼾声大起。
过了片刻,小怜轻轻推搡他:“太岁哥,太岁哥。”
薛太岁早已疲倦,此刻犹自有酒力,并不想苏醒。忽的,身上几处穴位一紧,竟是小怜点了他的穴道。
薛太岁暗自纳闷:“小怜何时会武艺了?也罢,定是和咱闹着玩,待咱苏醒再给他个惊喜。”
夜里冷风吹来,一轮明月吊在当空,却是把薛太岁吹醒了。
他本就酒量颇大,军中人称“烹饮牛”,有自身具鲲鹏血脉何其粗壮,区区点穴如何困得住他许久。
他一翻身坐了起来,双手捂住脑袋,越发思考刚才小怜的举动别有深意。
随后,直直打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嘴巴,暗思:“薛太岁呀,薛太岁,你这半条贱命都是人家父女救的,如何还能怀疑恩人?人家要害你,当日不管你重伤,叫你待死便是,何苦周济了你这许多岁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真卑鄙龌龊。”
但转念心下总是游移不定,他在行伍里哨探营和伙夫房都干过八年,少有的青年人的敏锐,左思右想感觉不对,想把小怜叫来问个清楚。
伸手去拉门,方才发觉门已然上锁。
这便更加深了薛太岁的怀疑,医官的草棚根本是不锁门的,万一有了外伤,草头翁可第一时间前来取药,可今晚只有他和小怜二人在屋内,越想越不对,薛太岁轻手轻脚,撩开窗户,一个健步飞身而出。
外面月黑风高,还是采石场的山矿,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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