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铮是一个很爱张罗的人,国庆节期间又拉着我们去了趟坝上草原,原计划是去三天两宿,结果光出城在路上就堵了半天。好在四个人一辆车,轮流开、一起聊,倒也不觉得闷。
十月的坝上已经很冷了,草原早已没有了茵茵绿意,白桦林也都尽染秋霜,漫山遍野金黄又纯粹的颜色,映衬在湛蓝如洗的碧空之下,满足着我们对‘秋’这个字所有的想像。
我们打开车窗,一股松香味便随着清寒的空气飘了进来,于是大家纷纷把脸探出窗子,努力的想把这干净的气息抽进肺里,把在城市中积攒的2.5都换出去。
住宿的地方是沈铮订的,我以为他会订两间,男的一间女的一间,但是他订了三间,他和许亦静各一间,我和林江南一间。
怎么说呢,虽然有一丢丢的意外,大家还是满意的。
晚饭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吃了烤羊,吃的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羊油给糊上了,四人分了一瓶当地特色白酒‘闷倒驴’,结果除了林江南大家都成了驴。许亦静和沈铮又展开了莫名其妙的辩论,这次的主题是:旅游业的发展对自然风景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简直烦死。
他俩辩的不可开交,我和林江南开始还跟着发表几句个人见解,后来便懒得再去掺和了,因为也插不上话了。
“明天早点起,起得来吗?”林江南问我。
我托着脸颊,用手给因为喝酒而发烫的脸皮降温,眯眼看着他,笑道:“今晚只要能早点睡,明天我就起的来。”
他也笑了,“你只要能管住你自己。”
“那……”我伸手揉着他的脸,把他拉近到自己的眼前,小声地说:“美人儿,朕明天要早朝,今晚你切勿行勾引之事。”
“一听就是个昏君。”林江南亲了亲我的嘴。
我低声笑了起来,等笑完了发现周遭忽然有些安静,于是转头看去,发现沈铮和许亦静不知道何时没声儿了,俩人全都皱着眉头正在看我们。许亦静伸手对我一指,大着舌头说:“辩论呢!你俩严肃点!”
沈铮也附和着说:“你们这样很影响我们思路。”
行,俩人居然还有思路。
酒喝到了晚上十点,回去的路上许亦静全程闭着眼睛,被我拉着走,我觉得我简直就像只导盲犬。她嘴还不闲着,念叨叨地说:“旅游开发必须将自然环境的保护放在首位,这样才叫可持续性发展!可持续性!懂不懂!就是……一直喝!”
第二天早上五点林江南就把我给叫起来了,然后从行李箱里找出我带的厚衣服,给我裹上围巾戴上帽子,还把他的一件轻型羽绒服给我加在了外面。我迷迷糊糊的跟着他出了酒店,冷风一吹瞬间清醒,一喘气就觉得鼻粘膜都冻上了。
“天儿还没亮呢,咱们这是干什么去?”我问他,“打猎啊?”
林江南一边笑着一边把我塞进车里,我胖的都够不着安全带了,还是他帮我系上的。他把安全带按进卡扣里后转头亲了我一下,“看日出去。”
塞罕坝的酒店都集中在一条主街上,拐出去后便是茫茫的草原,也不过就这几分钟的工夫,天便已经开始有了破晓的迹象,黑夜开始渐渐变淡。林江南开着车没走多远就拐进了草甸,沿着车辙一路开到了一片水域不算大的湖边。
他把车头向东停好,从挡风玻璃望出去,视线的尽头是一个横向山丘,像一堵矮墙挡住了地平线,山后的天空已经开始发白。山下秋黄草甸一直延伸到湖边。湖水平静的一丝波澜也没有,在这将将要破晓的时刻如镜面般映射出一种神秘又绚丽的色彩。
车里暖风开到了最大,但还是很冷。于是我索性开门下了车,迅速的掏出手机来拍了几张照片,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冻的手指生疼。
林江南也下了车,从我身后将我抱住,我俩同频率的在原地晃悠,企图给自己增加点热量。他望着远山问我:“记得上次在潭柘寺看日出吗?”
“记得。2016年的第一个日出。”我费力地转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那次的荒山比不得这里的景致好。”
“后来我还看过几次日出。”
“在哪?”
“在很多地方,最多的还是在家里。夏天我姐来过之后我有很多天没有睡好,那时我听了她的话而放弃追求你。我一直是听话的,但每一次听话之后心里都很难受,那次更是,晚上喝很多啤酒也睡不着,好容易睡着了,还不等天亮就又醒了,于是就站在窗边等着太阳升起来。”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些?”
“怕你觉得我很惨。”他轻声地笑了笑,“那时候还在橙时,白天去上班,公司里同事的每个眼神每句话都让我觉得我姐无处不在。我什么都做不下去,对所有的一切感觉都失去了兴趣。”
“所以你离开了橙时。”
“嗯,再不离开我怕我撑不下去了。我姐每天给我打电话,她说她是为我好,说我不懂她的用心良苦。我求她,求她不要为我好,求她让我喘口气。可能是我的状态太糟糕了,我姐也有点害怕了,所以总算是放过了我。”
我听得心疼不已。
那段他消失的日子里,我曾经埋怨、责怪过他,却不知道他离开的那段时间是这样过来的。虽然已没有意义,可我却还是后悔起来,后悔那时候自己为什么不相信他,为什么那么爱面子,为什么那么怯懦,为什么没有给他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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