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虎啸不只是用来杀敌伤人的功夫。”啸声过后,萧正则对脸色剧变的王鼎道,“声发于口成于气,气在丹田聚五行,五行之气入五脏,五脏聚精动神魂。一声摧肝胆,一气护心肺,等你何时做到了这两点,才算把‘鬼虎啸’练成了。”
“你——”王鼎心中一沉,“这是我爹的独门功法,你怎会了如指掌?”
萧正则笑道:“这天下武功,只有我不想学,没有我学不到或是学不会的。”
说罢,他脚尖一点树枝,纵身向王鼎疾飞而去,王鼎横腿扫出,顿觉自己踢中的不是一条胳膊,倒像一根实心铁棒,饶是他一身功夫过硬,腿脚也是酸麻了一霎,突觉头顶劲风压下,正是萧正则趁机屈指向他天灵盖抓来。王鼎矮身一滚,那只手仿佛捕兔鹰爪,堪堪抓破他的额头,从脸颊边一掠而过,压住左侧肩膀,“噗嗤”一声,王鼎肩头被他手指穿出五个血洞,倘使回击再慢一瞬,受的就不只是皮肉伤了。
指对爪,掌对拳,两人厮杀在一起,眨眼间已拆了数招,那三十名丐帮弟子看出王鼎落了下风,忙出手疾攻萧正则,意在逼他自救,却不想这人一身钢筋铁骨,刀枪棍棒落在他身上毫无作用,萧正则甚至没有回头,披风卷过就将偷袭一一挡开,其中一把长刀斩开衣角劈到他腰侧,刀刃发出一声颤鸣,竟然从中折断。
见状,王鼎立即想到了一个死去多时的老对手,谢青棠!
“你还会《宝相决》?”
惊呼声中,王鼎一拳砸向萧正则面门,被他横手挡住,顿时明白此人功力深不可测,怕连自己大伯王成骄都不能匹敌,实属平生罕见。
他心下一横,出手愈发狂暴,一招一式犹如怒雷飞电,萧正则仍是见招拆招游刃有余,倏地折身反手,发掌劈向王鼎胸膛。这回来不及招架,王鼎生受了萧正则一掌,只觉掌力雄浑霸道,眼看他就要被击飞出去,却是凶性骤起,右手死死抓住萧正则的手腕,身躯一拔离地,左脚连踢无影,不出所料被抬腿接下,却是身躯翻转,左手攥指成拳直取他丹田要害。
这一击出其不意,委实避无可避,萧正则挺身迎拳,两股内力悍然相撞,王鼎借力向后跃开,手脚隐隐酸麻,胸腹更是剧痛如裂,低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萧正则也不算好过,王鼎的内力刚猛浑厚,并非寻常高手可比,他一口真气被重拳打断,若不是《宝相决》玄妙无方,怕已受了不轻的内伤,此刻没急着乘胜追击,盯着王鼎看了两眼才道:“当真是后生可畏,你死在这里可惜了,我破例再问一次,愿不愿意为朝廷效力?”
王鼎“呸”了一声,骂道:“无耻鹰犬,羞与尔等为伍!”
萧正则眉头轻皱,身形一晃就要痛下杀手,却听一道尖锐至极的哨声响起,那片野林子里似是有人吹破了竹笛,紧接着人影攒动,李鸣珂带着一队快刀手从斜后方杀向坡下,顷刻间冲入敌阵,领头的把总见其来势汹汹,忙不迭舞旗变阵,不想李鸣珂身手如电,点翠刀劈开两柄长戈,飞身扑至近前,二话不说挥刀横抹,鲜血飞溅而出,军旗也断成两截,这才仰头喊道:“下来!”
她生死关头,王鼎不疑有他,矮身滚下了湿滑土坡,丐帮弟子们有样学样,立即翻滚落坡,堆积在下的众多尸体正好为他们做了缓冲。两边人一经会合,李鸣珂将把总的头颅往敌军那边丢去,士兵们纷纷后退,她一手拽住王鼎飞快向野林子退去,其余人立即跟上,敌军赶忙追击,突有一排排削尖的木刺从林中暴射出来,有那躲闪不及的痛呼一声,当场被木刺贯穿身躯,后面的人见此惨状,迫近之势一缓,眼睁睁看他们尽数退入密林。
小小一处土坡,竟使官兵们死伤惨重,多半是吃了不占天时地利的亏,萧正则眼眸低垂,目光扫过坡下尸堆,吩咐道:“集中精锐扼守要道,重整军阵,暂缓攻势!”
说罢,他独自纵身向山顶掠去。
风急雨大,火器无用,老天爷似乎变了性子,也要与朝廷作对一遭,可大雨终有停歇之时,区区百十个江湖人,鬼门关已向他们敞开,三更不死五更死,萧正则已命兰姑切断了出山的道路,插翅也难飞。
比起这些人,萧正则更在意另一件事。
山顶没有树林遮挡,雨水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将整座道观笼罩其中。
下方杀声如雷,可在这道观里,竟有琴声悠长不绝,道观大门是虚掩的,门口没有严阵以待的守卫,空荡荡的,一如顶上云天。
萧正则推门而入,抬眼就见三个人或站或坐在细雨如线的廊下,左袖空荡、脸色惨白的中年道姑持剑而立,一个身着青衣白缎的年轻男子提刀护在她身边,最后一人坐在长桌后面,低眉垂首抚瑶琴,曲子不知其名,高昂时恍若惊涛拍岸,低落时细如幽谷溪流,起伏不定,变幻莫测。
他不擅音律,只觉得落在身上的雨水愈发冰冷刺骨,寒气藏在千丝万缕的雨线中,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萧正则本是为了谢安歌才疾步赶到这里,如今打了个照面,却将目光直直投向了方咏雩,高手之间自有感应,他一眼就能看出谁是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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