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您今儿还没用早食,空腹饮酒大伤身体,还是吃碗热汤面吧。”
这人也姓江,早年是江天养的得力属下,后来年纪大了暗伤复发,便做了他们家中的管事,将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颇受江家人信赖,说起这些话只让人倍感亲近。
江平潮皱眉看去,管事的双手都残了指头,端起东西来比常人吃力不少,他终究是不忍心,接了托盘摆在小桌上,看也不看那两碟小菜,夹起面条大口吃起来。
见状,管事眼中飞快掠过了一丝精光,他笑着问道:“老奴听竹兰说,您将大小姐的画儿取了下来,要派人送去栖凰山?”
江平潮吃面的动作一顿,旋即淡淡道:“我今日去见了韩夫人,想到阿萝的婚事虽然作罢,但她已有了相投默契之人,犹记当初裱画时许下的念想,奈何两地相隔甚远,与其累她舟车劳顿,不如将这画派人送过去,也好让她尽早还愿。”
这话听来合乎情理,可管事心里莫名打了个突,细想又不知是哪里不对,他暗暗警惕起来,问道:“既是如此,老奴立刻下去安排。今日是大公子的生辰,帮内不少人都送上了贺礼,您看是不是设宴跟大伙儿一起热闹热闹?”
“多事之秋,区区生辰……”话说到一半,江平潮忽地想到了什么,“也罢,你自去准备,不必大操大办,晚上就在鱼鹰坞里摆几桌水酒,算是犒劳弟兄们了。”
见他反应如常,管事心下微松,忙告退了。
江平潮将空了的面碗放回托盘里,弓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之前白鹿湖激战,江平潮一度重伤濒危,休养至今才堪堪痊愈,海天帮其余人却没有这样清闲的时光,他们先是连夜派出了三拨人马去追杀孤魂,又在玉羊山解禁后四处阻截望舒门弟子,若非谢安歌早有准备避开了滨州侧近路线,只怕门下弟子要折损过半,豪气干云的壮举怕也得成为笑话了。
饶是如此,望舒门依然在海天帮手里吃了不小亏,大弟子穆清更是两次被逼入绝境,豁下命去才逃出生天。
会有这般险象环生的局面,并非望舒门弟子实力不济或冲动莽撞,盖因指挥海天帮徒众对她们围追堵截的不是旁人,正是才拜访过玉羊山的江平潮。
当他在鱼鹰坞醒来时,留守海天帮的长老和堂主们早已齐聚一堂,可不等他们殷勤问候,便见江平潮挣扎着起身,命人从包袱里找出了一封锦绣朱帖,沉着张比死人还难看的脸,亲手将之丢进炉子里烧成了灰。
江天养有意使长子与望舒门联姻一事,鱼鹰坞内有人不明就里,也有人消息灵通,见江平潮不顾重伤也要先烧了婚书,心里登时有了数。
由爱生恨这种事,总是让旁人唏嘘不已又乐见好戏。
因此,在没能成功截下穆清一行人后,江平潮并未就此罢休。他以“望舒撤走,北面空虚”为由,将鱼鹰坞里一半精锐都派遣北上,吞掉沿途好几个被望舒门容忍留存的小帮派,将东山之岭与东海之滨彻底连接起来,就差堂而皇之地侵占玉羊山。
这件事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偏偏江平潮极懂得拿捏分寸,他对玉羊山急围缓占,以蚕食桑叶之势一步步侵吞望舒门的地盘,只要等到谢安歌被钉死了叛逆罪名,再将望舒门除名于白道,整个东部沿海都将成为海天帮的囊中之物。
为此,江天养特意写了信来嘉许自己振作起来的长子,对他的迷途知返深感欣慰,使其加勉。
江平潮的虎狼手段不仅震慑了外人,也让海天帮内部振奋不已,只是鱼鹰坞掌管着偌大滨州,不可外强中干,江平潮又命长老们通知附近几处分舵,使之选调一批精锐人马回归总舵,不日就要抵达了。
细算下来,今日确实值得庆祝一二。
少帮主亲口应允,几位长老和堂主也无异议,鱼鹰坞上上下下很快都知道了晚上要吃流水席的好消息,做起事来都多了几分劲。
如此熬到了天黑,整个鱼鹰坞已经张灯结彩,江平潮说了不让操办隆重,管事也怕安排杂多易生变故,戏剧杂耍之类的班子一概未请,只放了些烟花炮仗,再让几个盘靓条顺会武功的婢女舞剑助兴,这就算开席了。
再如何从简,六十八桌流水席是一桌也不能少的,武林中人不讲究精致珍馐,好酒好肉却是管够,摆开一地的酒桌将大半个鱼鹰坞占得满满当当,岗哨守卫也分班轮流来吃酒,场面好不热闹。
江平潮坐在主桌上首,被人轮番敬酒,阴沉多日的脸色难得转晴,竟是来者不拒,一口气喝了十三碗下肚,面庞脖颈皆生红晕,眼底却还是一片清明。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外头忽然闹了起来,主桌众人谈兴被扰,皆是脸色微变,江平潮扬声问道:“何故喧哗?”
不等管事赶去一看究竟,那厢已是人未到而声先至:“江少帮主,我等不请自来,还请海涵。”
仿佛一瓢冷水泼进了热油锅里,又像是二踢脚突然在人群中炸响,正在兴头上的海天帮众人都将酒肉搁下,不少机警的已将兵刃握在手里,凝神戒备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一队人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约莫二三十数,每个人的手背上三道水纹刺青,正是弱水宫门人的标记,领先者更是江平潮的老熟人,天狼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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