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恐怕这簪子本就是紫青一对,乃先代侯夫人与其兄长所有,后者战死沙场后,两支玉簪都到了她手里,而她有两个儿子,不愿厚此薄彼,索性将两支簪子都给了女儿。
青玉簪被萧太后送给了萧正则,属于她本人的紫玉簪怎会出现在这里?
萧正风狐疑地看向老父,发现萧胜云仍看着那空匣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又将匣子拿起来仔细端详,发现下头竟有夹层,抽开隔板后便见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信纸。
纸张历经数年,早已脆弱不堪,萧正风寻了张白纸垫在下头,再将信纸小心展开,由于保存完好,上头字迹倒是清晰可见,他逐字逐句地读过去,眼睛越瞪越大,当看到落款处的“萧胜峰”三字,神色已是巨变!
“爹,这封信是——”
萧正风活了三十多年,哪怕是在被废武功的当晚,他也不曾有过这般惊恐失态的模样,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半晌没能站起来。
屋里烧着地暖,本该温暖如春,此刻却有寒意从他脚底升起,直冲头顶天灵。
萧胜云无法言语,只是闭上了眼,从喉咙里发出了不成音的呜咽。
“……”
萧正风浑浑噩噩地离开了瑞庆堂,像一具行尸走肉。
首饰匣被他藏在怀里,如有寒意源源不断地从中逸散,冻得他不住颤抖,本就绵软无力的腿愈发使不上劲,好几次差点摔倒在地。
若有仆人上前来,不等触碰就要被他大声骂退,沿途所有人都吓得退避三舍,捂着嘴不敢吭声,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放在平时,若有谁敢用这样的目光看萧正风,他非要挖了他们的眼珠子不可,现在却无心旁顾,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可就在房门被推开的刹那,萧正风陡然回神,目光狠戾地朝屋里看了过去!
有人藏在里面!
即便没了武功,数十年刀口舔血的经历也使萧正风练就了敏锐感官,可他毕竟神思不属,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也有对方故意为之的原因在。
正因如此,萧正风在犹豫了片刻后没有立即唤人前来,而是收敛心神,挺身走了进去。
穿过屏风,内间茶桌旁果然多了两个不速之客,左边那人身穿罩衣头戴兜帽,另一个却是萧正风认识的,使他见了便脸色铁青。
“陈朔,你竟敢擅闯侯府!”
哪怕到了今日,萧正风依然不将陈朔这等任人驱使的爪牙放在眼里,他压下翻涌激荡的心绪,强忍着内伤之痛,气势凌厉一如从前,不肯在外人面前落了下风。
尤其这个人,还是姑射仙的心腹。
若问萧正风眼下最恨之人,萧正则当属第一,玉无瑕却要排到第三去,只因在他看来,处处坏他计划的杜允之本是姑射仙麾下走狗,此番自己沦落到这步田地,江烟萝坐收渔翁之利,要说她双手清白,萧正风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眼见陈朔大剌剌坐在自己房中,萧正风只觉恨意上涌,冷冷道:“你是来替姑射仙看本座的笑话吗?”
陈朔自知身份不讨喜,对他的讽刺置若罔闻,直言道:“世子,卑职今日来此只是奉命行事,送一位贵客与您相见。”
“贵客?”萧正风的目光转到另一人身上,“藏头露尾的鼠辈,算个什么贵客?”
一声低笑响起,对方显然没有动气,而是伸手掀开了兜帽,露出真面目来。
“今日冒昧打扰,盖因京城戒严,侯府内外眼线密布,只能出此下策,请您见谅。”
乌勒国使臣郞铎起身,径直走到萧正风面前,诚恳万分地道:“当日我在四明馆摆设盛宴,欲与阁下恳谈相交,不料横生惊变,转眼间情势翻覆,拖延至今方得机会。”
“你——”
萧正风万万没想到陈朔带来的这个人竟会是郞铎,他往后退了一步,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片刻后沉下脸来,冷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陈朔没有答话,倒是郞铎叹了一声,道:“世子,当初您指使礼部右侍郎陈敏陈大人与某结交,处处为我等行方便,今日又何必如此?”
萧正风浑身一震,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未言之意,当即神情大变,愕然道:“那场宴会是……”
“建王身份确实尊贵,但在这京城之内,没有实权在手,纵使享尽尊荣也无意义。”郞铎对他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当晚的长生宴,其实是为您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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