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一刀向后,江平潮忍痛一脚蹬地飞身而起,方咏雩分明身形未定,长鞭却已兜转回来,当即一式“仙人指路”,鞭头与刀尖相撞,竟有火花迸溅!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江平潮头顶掠过,昭衍脚下使了个“千斤坠”,用力踏向方咏雩头顶,后者不得不错步旋身,长鞭飞转缠向昭衍脚踝,不想绞住的却是一把伞,但见昭衍一脚将伞踏入地里,连带鞭子也被钉住,利剑如流星飞坠,霎时将长鞭斩为两截!
方咏雩“嘁”了一声。
上乘武者讲究不滞外物,可若有一柄神兵利器在手,当真是如虎添翼。
一晃神间,昭衍身形又起,连人带剑飞射而来,方咏雩将身后仰,双掌一拍夹住剑刃,阴寒内力从他掌心涌出,剑上迅速凝结冰霜,更有一股寒气蔓延上来。
他的内力提升竟如此之快!
纵使昭衍心有预料,此刻真正与方咏雩比拼上了内力,才知对方这一年来变化何其之大,他被这股劲力震飞,一口鲜血立刻涌上喉头,四肢百骸都如冰封了一样,好在截天阳劲自发抵御,气血运行加快,这才解了透骨寒毒。
他这厢一滞,方咏雩已劈手夺得一剑,腰身一拧,身如飞箭,迅猛杀向江平潮!
方咏雩的目标始终未变,今夜此地,补天宗少主孤魂要亲手取下江家大公子的项上人头!
背后风声突起,江平潮身上八大要害同时被锐气针对,激得他寒毛直竖,当即折身转过,挥刀挡下八道连击,旋即大喝一声,刀浪三叠三变,携排山倒海之势猛攻方咏雩,生生破开一片剑雨,刀锋如水漫沙滩,顷刻逼至对方身前!
生死关头,方咏雩忽地敛了笑容,幽幽道:“平潮兄,莫怪我。”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袭上江平潮心头,他本能欲退,已来不及了。
两人不过一步之遥,长刀将剑刃铿然斩断,刀锋兀自去势未绝,可没等劈入方咏雩肩颈,一点寒意从下方袭来,却是方咏雩的左手撮掌成刀,于电光火石间悍然刺出,深深捅入江平潮右侧腰腹!
“噗嗤”一声,手刀入肉,寒意直透体内,江平潮只觉五脏六腑都似冻结成冰,他张了张口,涌出的鲜血中竟有几点冰渣。
“偏了些,无妨。”
血珠飞溅在方咏雩脸上,竟不见丝毫动容之色,他正要翻转手刀搅破脏器大脉,身后已有厉风逼近,右臂反手一拍,不想扑了个空,昭衍一招虚晃闪至两人身侧,剑锋自下而上划过半月直取方咏雩咽喉,饶是后者退得及时,颈前也被划破了一层皮,细细的血色渗了出来,染在素白衣襟上尤为醒目。
趁此机会,昭衍从他手下抢回江平潮,好在他援救及时,方咏雩这出其不意的一手刀虽伤及了脏器,到底没造成不可挽回的重创,麻烦在于寒毒渗透内腑,非短时间内能够拔除。
见江平潮分明痛极还要逞强,昭衍二话不说便点了他的昏睡穴,反手将人送到护卫手中,吩咐道:“你们几个带他先走!”
眼见少主身受重伤,护卫们不敢拖延,当即分出十人护送江平潮拼命杀出重围,方咏雩不知怎的竟没执意阻拦,直到那一行人远去不见,在场的活人也只剩下昭衍和己方人马,他才轻笑一声,语带讥讽地道:“我竟不知你何时成了条忠心护主的狗。”
残余的杀手们持刀靠近,昭衍已深陷重围之中,竟还笑得出来,只见他挽了个剑花抖落血珠,不咸不淡地反驳道:“生前说话别太难听,当心死后会下拔舌地狱。”
方咏雩道:“假如世上真有阴曹地府,也该是你这骗人骗鬼的家伙先被拔去舌头。”
“这可未必。”昭衍认真地道,“算命的说我至少能活七十岁呢。”
方咏雩被他逗笑,诚心道:“你找哪个瞎半仙看的卦,不妨告诉我一声,回头等你死了,我代你去砸了他的卦摊。”
他们谈笑风生,浑不似刚才还在针锋相对的敌人,可惜心是冷的,笑也未达眼底。
“你怕是办不到了。”昭衍叹道,“今夜你做下这等事情,等回了栖凰山,少不得被周宗主抽筋扒皮呢。”
“狼性贪毒,焉知我今夜所做的不是他心中所想的呢?”
昭衍心下总算了然。
望舒门的事情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武林盟这边既派人来此,没道理补天宗会袖手旁观,只是一方在明一方在暗,前者还想先礼后兵,后者却巴不得白道这潭水越搅越浑,不论最终由谁动手、又是如何收场,总归是听雨阁所乐见的。
按照补天宗这些年来的作风,昭衍以为来的人会是陆无归或尹湄,却不料是方咏雩。
栖凰山事变之时,昭衍并不在现场,可他心中早有预估,对方咏雩这一年来的处境也是一清二楚——周绛云与方咏雩确有师徒之名与师徒之实,唯独没有师徒之情,所谓信任更是虚幻脆弱,外人眼里的看重与纵容不过是假象,他们互相利用又互相提防,要不了多久便会分出你死我活。
在这种畸形的关系下,周绛云会让方咏雩去干一些连魔门中人都避之不及的脏活,方咏雩也会自恃价值在周绛云的底线之内谋事图利。按理来说,在明知方咏雩仇视新武林盟的情况下,就算顾念幕后的听雨阁,周绛云也不该让方咏雩出面来此,而他不仅这样做了,还允许方咏雩便宜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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