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由无数机关部件连接而成的狼灯,拆分则为狼群,组合即成头狼,通体火红,狼腹中空,总共十八盏,每盏下端都有一根长杆,十八名舞者各执一根在手,随着他们舞动换位,死物竟似活了过来,一时上下奔腾,一时左右腾挪,转眼又化作群狼啸月,令人望之如见浴火重生的天狼神。
这样精彩的表演一出,台下登时传来惊呼声,有人看得瞠目结舌,也有人看得脸色铁青。
萧正风便是后者,在看到狼头朝宫城方向远远喷出烟火之际,他收起笑容,道:“外使,你之前呈报的时候可没提过这一节。”
郞铎笑道:“萧大人尽管放心,狼灯是由我亲自绘制图纸,请贵国匠人制作而成,火药也是在贵国官营作坊购入,其量不过满足祭祀所需,且有登记在册。”
萧正风冷冷地看着他。
恰在此时,随着鼓声大振,十八名舞者齐齐尖啸,四散奔跑的“狼群”复又聚拢重组,那盏震撼人心的巨大狼灯又重现台上,为首的舞者在众目睽睽下将手探入烈火燃烧的“狼头”里,从中取出了一只铜壶!
壶里是清澈酒液,一经打开便香气四溢。
“恭请贵客亲上台来,满饮福酒。”
今夜在这四明馆内,若论身份尊贵,莫有越过建王殷焘者。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这边看来。
郞铎适时道:“王爷,此酒是我国大王亲赐,被我等千里迢迢带来京城,是以鹿血、雪参等珍贵药材泡制而成,祭祀之后受神福泽,饮之延年益寿,福泽绵长。”
“本王……”
殷焘的额角狠狠抽动了一下,那酒香随风飘入鼻翼,他却仿佛嗅见了腥臭的血味,只觉每一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都化为了利箭,刺得他浑身剧痛。
正当殷焘准备婉言谢绝时,殷宁开口道:“父王近日偶感风寒,身体抱恙不胜酒力,就由本世子代饮,如何?”
萧正风皱了皱眉,郞铎也向殷宁看去,迟疑道:“世子,这恐怕——”
殷宁挑起眉,骄矜桀骜之气尽显:“怎么,是本世子不够尊贵,还是这福酒……另有乾坤?”
此言一出,郞铎脸色微变,忙道:“世子自是尊贵之身,合该长乐长生。”
殷宁无声轻笑,起身朝台上走去,而萧正风注视着他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眼里尽是惊疑不定。
他见过殷宁不止一次,与这位建王世子算不得交心熟识,倒也颇有几分了解,对方今晚的表现实在有些不同寻常,偏又合乎情理,实在有些让人难以捉摸。
萧正风忍不住抬头望了眼穹空,离月上中天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殷宁已踏过五级红阶,缓步走到了十八名舞者中央,直面火光熊熊的巨大狼灯。
为首的舞者左手执长杆,右手捧铜壶,向他屈膝垂首。
“天神赐福,长生无极。”
脚下的戏台突然震动起来。
杜允之擦了把凝在脸上的血,抬头望向上空。
无边天幕被裁减得只剩下小小一圈,透下来的天光少得可怜,堪堪照出他形单影只,以及脚边已经僵冷的尸身。
再如何漂亮的美人,终究只在鲜活时惊艳,一旦死去便与朽木无异,甚至比之更加难看。
至少朽木不会变得血肉模糊。
杜允之叹了口气,他是个慕美好色之人,要他亲手砸烂一个美人的头,就像从他心上剜掉一块肉那样疼,可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临到生死关头,没有比自己的性命更值得珍惜的东西。
他身上的折扇和暗器都被人搜了个干净,醒来时手脚都被牛筋绳捆住,嘴里还塞着一团破布。
自古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杜允之并不以落败为耻,只庆幸自己还留有命在。
不过,这条命也很快要没了。
兰姑不能在外久留,将杜允之擒下后就对“鸳鸯”再三叮嘱,说暂不取杜允之性命留待后用,随即匆匆离去,徒留“鸳鸯”一人收拾了满屋狼藉,趁着留香院内无人注意这边,便一指头点晕了杜允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悄无声息地带他来到了一处废宅。
这京里多的是高门大户,但不是每处宅院都有人居住,“鸳鸯”轻车熟路地避开巡查,背着杜允之翻入了这座空置已久的犯官宅邸。
她将杜允之五花大绑,确定他挣不脱也叫不出,这才拖着人往后院的枯井走去,可就在她弯腰抱起杜允之准备将他投入京中时,本该昏迷不醒的人突兀睁开了眼,折腰扭身压在了她身上,顺势往下一沉,双双跌入枯井。
现任琅嬛馆主确实没有通天本事,但也不是无能之辈,“鸳鸯”没想到他能移穴,也没想到他会偷偷拧脱一根小指来解绳索。
做他们这一行的人最忌讳差错,往往丁点疏漏都要拿人命去填。
阴暗的枯井下,杜允之使尽浑身解数与她缠斗良久,最终以一招之差抓住了鸳鸯的头,不顾手腕上传来的剧痛,狠狠将她撞向井壁。
一下,两下,三下……哪怕她不再动弹也未停手,直到杜允之力竭昏迷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坐井观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低下头去打量“鸳鸯”的尸体。
即便那张脸已惨不忍睹,可杜允之铁了心要看她的真面目,手指沿着耳根向下摸索,竟是严密无缝,仿佛她天生就长这个样子。
这不可能。
杜允之摸了她的手脚,那里还有残留下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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