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进去之后,本座只给你三天时间,要么三天后你跟阿萝一起出来,要么……”
“江盟主放心,晚辈还没看够这花花世界,舍不得英年早逝。”
不等江天养把话说完,昭衍已卸下了背上的藏锋,随手将它抛入秋娘手里,举步向前走去,很快被那片黑暗吞没。
昭衍不是第一次走进无赦牢。
他上回来此是为了探视方咏雩,彼时四方云动风声紧,本就防备森严的无赦牢更加派了诸多守卫,若非江烟萝掩护相助,昭衍就算潜入进来也难免打草惊蛇,这一回却要容易许多,除了守在门口的秋娘,偌大囚牢内竟不见第二个守卫的身影。
隐约间,昭衍闻见了一股怪异的香味。
如美酒般馥郁醇厚,似鲜血般浓烈发腥,随着吸入渐多,胸腔内又涌现出一阵难以压制的恶心感,仿佛美酒变味,血肉腐烂。
就在昭衍有些犯恶之际,心脏怦地猛跳了一下,使他浑身巨震,全身气血流动陡然加快,手脚竟有些痉挛起来。
那只蛊虫醒了!
去岁武林大会前夕,昭衍已将阳册修炼至第七重境界,后来历经数次苦战,又在云岭闯过鬼门关,当他回到寒山时,境界已提升到了第八重,换作旁人只怕喜不自胜,奈何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昭衍很清楚《截天功》的阴阳两册都有其弊端,越是进境飞快越是后患无穷,偏生他已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如从前那般金针封穴以徐徐改之再不可取,唯有尽量不去动用这份内力,故而在关外这大半年里,昭衍加紧了对《太一武典》的修行,以清正无争的太一元气中和日渐狂躁的截天阳劲,没想到误打误撞安抚住了心头的蛊虫,使它陷入沉眠,已许久不曾作祟。
换言之,昭衍先前对江天养所说的缘由,不过是骗他的。
昭衍之所以在这节骨眼上赶回栖凰山,一是塞外情势将变不得不为,二是他知晓江烟萝的破茧期就在近日,趁虚而入也好,蛰伏待机也罢,他都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结果当他抵达这里,才发现情况又有变数。
“江烟萝……”
短短不过片刻工夫,昭衍已是满头见汗,他强忍着心上如被虫蚁啃噬的奇痒怪痛,手掌在石壁上用力一撑,循着血香继续往前走。
跟上次一样,无赦牢越往深处越是阴暗潮湿,那股愈发让人难以忍受的腥气里已掺杂了些微腐臭味,昭衍拿下一盏油灯照过去,看到了一行触目惊心的血痕和一具倒在角落里的尸体,眼眶是两个血洞,喉咙被整个切开了。
他或许是挣脱了,可惜没能逃出去。
昭衍向来记性很好,盯着尸体的脸看了一会儿,依稀有了些印象,应是上次用淫恶目光窥视他们的人之一。
那种目光无处不在。
难怪这一路走来竟不见几个活人。
不知从何处传出风声,夹杂了一些压抑的呜咽,而昭衍的脚步只是微顿,又一路向前。
他终于来到了地牢最深处,那扇大铁门外。
原先守在这里的刀斧手俱不见了踪影,四把大锁也被丢弃,昭衍双手抵在门上,甫一推开道门缝,比之前浓烈数倍的血香腥臭就扑面而来,伴随着一阵不似人能发出的惨叫。
“啊啊啊——”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趴在满是血污的石桥上垂死挣扎,他的口鼻耳都往外淌血,四肢已被拗断,浑身抽搐,无力的手脚不时痉挛几下,在见到铁门打开的一刹那,他那双黯淡的眼里蓦地亮起了光,用下巴和肩膀着地,如蛆虫一样蠕动着往这道窄窄的门缝爬来。
昭衍的目光越过了他,落在后方那张石台上。
满头白发如枯草,皱纹密布似树皮,浑身血肉似已被剥离抽空,只留下一张干瘪的皮包裹着瘦小骨架……这个盘膝而坐的老妪比当年在长寿村里的模样更加可怕,也要更加虚弱,甚至连呼吸都带上了行将就木的腐朽味道。
她睁开眼,眸子竟比那男人的更加浑浊无光,血丝在泛,灯火人影皆未能映入她的眼。
昭衍在这一瞬间想到了三样东西——蜕皮的蛇,脱壳的蝉,茧中的蛹。
“是你啊。”
她明明已经视物不清,却在短暂的静默后认出了来人,于是笑了。
美人迟暮,花容凋败,这个笑容非但不美,反而丑陋恐怖。
她没有听到昭衍开口说话,耳畔只有脚步声越来越重,伴随着地上那人爬行的动静,便轻声道:“你要放走他,杀了我吗?”
这一句话出口,地上那人刚好爬到了昭衍身边,他浑身发颤,恐惧和憎恨化为无边潮水翻涌上来,也不知何起的力气,男人扭过头来看向石台上的老妪,从喉咙里发出凄厉而惨烈的咒骂:“杀、她!杀、了、她!鬼、恶鬼!”
他用力吐出这几个字,嘴巴里满是血污,只能颤颤地抬起头,用乞求的目光直勾勾望着昭衍。
昭衍低下头,与他四目相对。
十日破茧,非生即死。
这是姑射仙三年一度的大劫,也是昭衍绝无仅有的机会。
他固然手无寸铁。可杀人从来不止于刀兵。
一只手落在了男人头上,覆住他的眼睛,轻如飘羽,没等男人反应过来,脖子已传出了“咔嚓”一声,那颗头颅无声地软垂下去,希望还凝固在眼中。
余温尚存的尸身从石桥上翻滚下去,坠入死水无澜的人工湖,那里面已浸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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