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饶是周绛云也不曾想到他会提出这样一个条件,片刻怔然之后竟有一股莫名的兴致涌上来,头一回摒弃对阳册的执著,认认真真地将方咏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神放肆又冷漠,像是评估猪羊斤两的屠夫。
半晌,他摇头道:“这个交易,看起来是本座吃亏。”
“你收我为徒,只会赚不会亏。”方咏雩漠然道,“你也年近五旬了,在阴册第九重滞步多年,就算得到阳册又能如何?我曾苦练截天阳劲五载,一夕间散功被废,体内寒气之盛远胜从前,就算再给我五年,也不可能重拾昔日境界,倒不如顺水推舟,你传我阴册,我告诉你逆转阴阳的法门,就算你不能问鼎巅峰,也会多我一个左膀右臂,何乐而不为?”
此言一出,便是江烟萝也心头微震,周绛云更是脸色一肃,沉声问道:“你是说,阳册秘籍里面有直接逆转阴阳的法门?”
方咏雩这番话说到了周绛云心坎上,他的确想要阳册,却也知道自己错过了冲击瓶颈的最好年纪,尤其五年前于鲤鱼江阻截傅渊渟失败后,强行出关导致他体内暗伤发作,如今已不复从前鼎盛之时,就算得到了阳册,有生之年未必能够如愿以偿。
倘若方咏雩没有武功尽废,周绛云会将他好好养起来,如当年傅渊渟培养自己那般悉心教导,待到时机成熟之后,他当摘取硕果。
因此,周绛云一直对方咏雩散功之事深感可惜,即便将他抓在手里也无处下嘴,如今听到方咏雩提及逆转阴阳之法,岂有不欣喜若狂之理?
可这并非江烟萝所乐见的。
她心中杀意涌动,面上声色不露,只听方咏雩道:“是,薛泓碧自知死路,他想为傅渊渟复仇却无能为力,于是孤注一掷地将宝押在我身上,我手里有完整的阳册秘籍,虽只练到第五层境界,但我记得其中有一篇逆转阴阳的法门,至于它行不行得通,我无法给你保证,端看你有无勇气去试了。”
周绛云眼眸微眯,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气氛变得沉重冷凝,隐含肃杀之意。
方咏雩一度畏惧他,现在却一点也不觉怕了。
直到周绛云脸上露出笑容,那股择人而噬的恐怖杀意也在刹那间消弭殆尽。
“好徒儿。”
周绛云抬起手,亲昵地将方咏雩额前乱发捋到一旁,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跟你爹娘道个别,为师在出口等你。”
说罢,他朝江烟萝伸手虚引,道:“姑射仙,同路?”
“烦请周宗主在外稍候。”
江烟萝示意陈朔带上江平潮一同出去,自己却脚步不动,嫣然笑道:“恭喜周宗主收得佳徒,他日娲皇峰开筵之日我一定亲自前去送上贺礼,只是现下还有些体己话要与表哥说上几句,请周宗主体谅一二。”
周绛云似笑非笑地道:“不能当本座的面说?”
江烟萝半嗔怪地眨眨眼,如一个俏皮活泼的小姑娘,道:“小儿女的事,哪好意思让长辈在场旁听呢?”
周绛云大笑,径自拂袖而去。
密道里很快只剩下了江烟萝和方咏雩两个活人。
江烟萝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回头看向方咏雩,只见他走回到江夫人的尸身旁,似是不忍她就这样躺在冰冷脏污的密道里,俯身想要将之抱起,可惜他现在走路都打晃,一下没能将尸身扶起,险些一同栽倒在地。
她走过去准备搭把手,被方咏雩一把推开。
“表哥,你如今是恨毒了我吧。”江烟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们算是一起长大,又差点做了夫妻,你虽对我没有男女之情,却有兄妹之谊,有何好吃好玩都想着我,危险关头也愿挡在我前面,比我亲哥哥也不差什么了。”
方咏雩嘲讽地扯了下唇:“恩将仇报的东西,不必再花言巧语。”
“那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这样对你?”
方咏雩没有说话,目光冰冷地望向她。
“因为你骗我啊。”江烟萝叹了口气,“打从见面第一眼,你就对我不喜,即便后来年岁渐长,彼此关系缓和,可你看待我从来与我哥哥不同,你对他是真心相交,对我是貌合神离,哪怕是定下婚约,你对我也是处处小心提防,甚至……‘面对阿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那只被蛛网黏住的飞蛾’,这话可是表哥你亲口说出来的。”
方咏雩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烟萝。
这话的确是他说的。
许是那晚的月色太冷,亦或者下了清寒散的酒水太凉,哪怕过去了好一段时间,方咏雩仍将那晚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这些话是他一时冲动下对昭衍的警告,本不该传入第三人耳中。
可她偏偏知道了。
“你……怎么会……”
江烟萝当然会知道。
那晚他们所有人长途跋涉至仙留城,在醉仙楼里下榻歇息,却不知那儿早已被杜允之派人秘密侵占,安插进许多善于伪装的琅嬛馆探子,任谁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江烟萝的耳目。
方咏雩跟昭衍说过的话,天亮之前便被探子写成密函,一字不漏地交到江烟萝手里。
然而,她对这些只字不提,只抿唇一笑,由衷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表哥,他跟你不同,我是真喜欢他。”
江烟萝终归不是季繁霜,也不愿做季繁霜。
她蹲下身来,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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