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咏雩愣了下:“怎么回事?”
江夫人道:“你也知道我先夫是捕头,他为人刚正不阿,办案得罪了不少人,每当他有事要出远门,我就回娘家住上一段时日,正赶上发生这事……咏雩你有所不知,莫要看阿萝现在端庄知礼,她小时候活泼得像个男孩儿,因着海天帮里没几个同龄人,她最爱去找平潮玩,被甩脸子也不在意,平潮那时年纪也不大,没什么坏心思,即便被她烦着了,也不至于对她做什么。”
“那……”
“事发那天是中秋节,我们一家人都在院子里赏月吃酒,平潮不乐意跟我们一桌,独自跳到假山上看月亮,后来婢子端了月饼来,韩氏支使阿萝去给他送饼子,想着他会给小姑娘一点薄面。”说到这里,江夫人慢慢皱起眉头,“平潮不应声,阿萝就爬上去拉他的手,结果被反手一荡推了下来,当时我看得清清楚楚,平潮是立刻反应过来去抓她,可不知怎的身子一趔趄,手下失了准头,阿萝就这样跌了下来,活活摔断一条腿……事后,我兄长大发雷霆,请了家法给平潮一顿好打,险些打去他半条命,我既心疼阿萝也心疼他,见阿萝那边不缺人手,便亲自去给平潮上药,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在平潮膝盖上看到一点青紫,像是被暗器砸的,可他自个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挨了一记。”
方咏雩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说……当时平潮兄本可以拉住阿萝,结果有人暗中阻挠,您怀疑那个人是韩夫人?”
江夫人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啊,我听说韩夫人出身落魄商贾之家,她并不会武功,哪来本事当着众人的面做手脚?”方咏雩百思不得其解,“何况,就算她深藏不露,可阿萝是她亲生女儿,虎毒尚且不食子,难道她赔上亲女儿的一条腿就为了让平潮兄挨顿毒打?”
江夫人心下暗叹,道:“咏雩,你不妨设想一二,假如当年没有发生这件事,海天帮如今会是什么光景?”
方咏雩一时语塞。
倘若江烟萝幼时不曾因江平潮断腿,以江平潮自小到大都跟倔牛一样的脾气来看,他是绝无可能转性与江天养和好,更不会对江烟萝改观,须知江天养只得这一儿一女,在所有人眼里,江平潮就是海天帮板上钉钉的下任帮主,一旦父子俩隔阂渐深,往小了说是家宅不宁,往大了说就是帮派分裂。
如此一想,江烟萝那条腿……断得可太是时候了。
仲夏夜里,方咏雩背后莫名升起了一股寒意。
江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韩氏生得极美,说是世间绝色也不为过,我能理解兄长缘何爱她成痴,可是每每见她,总给我一种芒刺在背之感,这个女人绝不只是个空有外表的描花瓶子,左右我是绝不相信她这些年来都在安安分分地礼佛,更不相信她会教出一个毫无心机的女儿。”
当今世道,女孩子有些心机并不是什么坏事,身为至亲,江夫人宁可江烟萝多些爪牙也好过她如自己一样过着随波逐流的人生,可她同样是方咏雩的母亲,深知方咏雩心性纯善,他若想要过上平安幸福的一辈子,便最好娶个同样心思浅的女人,否则容易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才是江夫人反对婚约的根本原因。
一时间,方咏雩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江夫人是真把自个儿当成了亲儿子才会说出这些隐秘之事,可这番话与他长期以来的认知相悖,他虽然对江烟萝没有男女之情,却是一直欣赏她的温柔品貌,当她是善心柔肠的小妹,哪怕偶尔察觉到些许异样,也只当是两家联姻幕后的利益牵扯带给人非常压力,不曾往深里想过。
此时此刻,他不由得想起了昭衍,那家伙惯是鬼精,可曾发现其中端倪?
江夫人不晓得他在想什么,继续道:“抛开你二人性情不论,便是你父亲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也让我心下难安……咏雩,你尚未赶回栖凰山的时候,有天夜里我与你父亲说起此事,如今朝野上下俱是明流暗涌,方家已经风光过两代,为长久计该到了韬光养晦的时候,可他非但执意与海天帮联姻内定下任盟主,私底下还将不少人手调往西南一带,你说他是怎样想的?”
方咏雩心里“咯噔”了一下。
当今南北一触即发的紧张局势,哪怕是与朝廷素有隔阂的江湖人亦有知悉,武林中人最忌讳掺和庙堂之争,方怀远身为武林盟主自当以身作则,这些年来屡次婉拒听雨阁的招揽便是出于此理,可他既然决定要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就该一视同仁地避开平南王府才对。
他顿时正色起来,沉声问道:“母亲,此事有多少人知晓?”
江夫人面色凝重地道:“你父亲晓得其中利害,南边一应事务都由他亲自过问,或由刘浩明经手,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
刘浩明是刘一手的本名,方咏雩微松了口气,旋即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暗道:这一走,便是死生不复见了,他自做他的武林盟主,用得着我咸吃萝卜淡操心吗?
心里这样想着,方咏雩最终是没忍住问道:“母亲,你可曾探过……的口风?”
江夫人迟疑了下,方咏雩见她神色有异,不由得更加挂心,追问再三才听她道:“你去鱼鹰坞那段日子里,我曾为你跟阿萝的婚约与他深谈过,诸般顾虑隐情俱都向他说明,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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