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写就是两个多时辰,从后晌到了黄昏,方咏雩用罢晚饭,独自在居所附近闲庭漫步,冷不丁听见有人唤他,回头看去,却是江烟萝拎着个食盒,笑意盈盈地站在柳树下。
“听说表哥今天练字辛苦,我特意下厨做了些核桃酥。”
见他走近,江烟萝把食盒递过来,方咏雩笑着接下了,两只手自始至终也没触碰到一起。
将食盒交给仆人,方咏雩问道:“表妹用过饭否?”
“已经用过了。”江烟萝笑得明媚动人,“今日晴朗,晚上当有好月色,恰巧我兄长也回来,准备来个夜船赏月,特让我来邀请表哥。”
“平潮兄的好意,我心领了。”方咏雩以帕掩口轻咳两声,神情歉然,“不过,这段日子春寒未过,夜里海上风大,我这身体……怕扫了众人雅兴,烦请表妹替我告罪一声,下次由我做东,必定相陪。”
“那就说定了。”
江烟萝对他眨了眨眼睛,见旁人都识趣走开,又轻笑起来,小声道;“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兄长肯定要叫上他的朋友,到时候喝酒划拳,我一个姑娘家待在那里反叫他们不自在了。”
她这样小女儿的情态实在娇憨可爱,方咏雩心下微软。
“不过,我们虽不去海船喝酒,错过月色倒也可惜了。”江烟萝眼珠子一转,“我知道附近有个好地方,清幽宜人,正合赏月,表哥愿意陪我走一趟吗?”
话说到这里,方咏雩也不好再推诿,问道:“在哪里?”
“不远,出了西寨走两里就到。”江烟萝欢喜雀跃,半点不见在外人面前宁静端庄的模样,“我让人提前准备了汤羹点心,只差你去吟诗作对了!”
方咏雩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两人毕竟未婚,江烟萝不好与他同车前去,将提前准备的地图给了方咏雩,又跟他说定了时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她走得很慢,与欢快的心情截然不同,脚步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拖沓,让方咏雩暗暗叹气。
要说江烟萝浑身上下有哪里不好,大概就是这里了——她是个跛子。
江天养跟方怀远交情甚深,两人境遇也极似,其发妻早在十六年前就因难产去世,落得一尸两命,只剩下三岁不到的儿子江平潮,后来江天养娶了韩氏做继室,生下了江烟萝,他越是喜爱娇妻幺女,长子心里越是郁愤不平,偏生江烟萝小时候又是个没眼力见的,老是找江平潮玩耍,结果江平潮一时脾性发作,失手把她从假山上推了下去。
江平潮本是无心的,见到这一幕吓得魂飞天外,连忙喊人过来,可惜小孩子筋骨脆弱,江烟萝的右腿被当场摔断,气得江天养大发雷霆,差点拿鞭子把江平潮打去半条命,最后还是韩夫人抹着眼泪求情,这事才算罢了。
从此以后,江平潮心里的芥蒂也散了,因着愧疚之心,他对江烟萝十分亲近,几乎到了无所不应的地步,可惜江烟萝这条腿虽然被治好了,却也留下了病根,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让自己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走路需得缓步徐行,稍快一点就会显出跛态,至于疾跑更不必想。
这就像是白璧微瑕。
想到这里,方咏雩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
食盒已经放在桌上,方咏雩没动,直接赏给了石玉,他在软榻上小憩了一会儿,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披上鹤氅就出了门。
石玉被他赶去睡觉,刘一手本要跟随,也被方咏雩劝住,他去马厩牵了匹黄鬃马,不急不慢地出了鱼鹰坞。
江烟萝所说的地方着实不远,从西寨这边出去,一眼就能望见那座小山,只是要经过一片小竹林,此时夜深人静,孤身进去难免惴惴。
方咏雩一手握缰绳,一手提着灯笼往下照,果然看到车辙印,想来江烟萝刚过去不久,他正要加快速度,眼角余光扫到一线寒芒,忽地一夹马腹,马儿发出一声嘶鸣,竟然人立起来,直接往前跃出一丈许。
与此同时,方咏雩松开缰绳,抽出放在马鞍旁的佩剑,在黄鬃马跃起刹那骤然折身,剑锋触地向后飞挑,但闻一声裂帛响,横拦前路的那道软钢丝便被斩断两截。
软钢丝放得低矮,显然是为了绊马,没想到被方咏雩提前发觉,林子里有人骂了一句粗口,旋即风声突起,一道黑影从上方一跃而下,手持利刃直往方咏雩头顶劈去!
这一刀来得狠疾,尚未及身已有劲风刺痛,方咏雩却不慌不乱,身体在马背上一转,避开刀锋刹那抬腿踢出,正中来人腰腹,不等对方落地站稳,他手里的马鞭已经挥了出去,直接绞住脖颈,看似瘦弱的手臂猛地一挥,把个大活人甩出七步开外,后背重重撞在竹子上,一口血还没吐出来,胸膛就被马蹄踩住。
一番交手只在须臾之间,方咏雩手里的灯笼烛光不过摇曳片刻便稳了下来,他将灯笼往下照去,看清袭击者的面目,淡淡道:“果然是你,许小山。”
方咏雩的语气没有半分意外,许小山却惊骇欲绝!
今晚这一场伏击,他原本十拿九稳,毕竟方咏雩是个不会武功的病秧子,莫说动刀,自己只需一掌就能取其性命,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不过一招失手,便落到这任人宰割的地步。
“你怎会……”许小山又惊又怒,看着方咏雩苍白冷淡的面容,又想到对方鬼魅般的身手,心中嫉恨都化作了恐怖。
马蹄重重一踏,许小山痛得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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