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成,墨城人,从军七年,四年前被宋将军收编入宋家军,两年后成为将军副官。”应日尧眸子深邃如渊,对上朱大成痛得失去焦距的眼睛,说道:
“这么多场大战,你有的是机会通风报信,也有的是机会放了那批俘虏,但你都没去做。”
应日尧说罢,随手将方才的铁棍扔回火炉子中,宋望站在一旁,脸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落魄的手下。
诚然,虽说是应日尧带着英武卫缴了呼衍普提私藏在墨城的武器库,但是俘虏被关押在大牢里,朱大成作为自己的副官,极容易就能放了他们,为何又要兜兜转转演一场“掳新娘”的闹剧呢?
除非……
“你表面上是呼衍普提的人,通风报信告诉他们文汐的行踪,让他们半路截杀,但不料他们竟失手了,而后你又私下告诉他的手下,与他们筹划掳走新娘子。你是呼衍普提安插在宋望身边最重要的线眼,他们的手下应是不敢让你犯险放人,便听了你的话,掳走了文汐。但是,你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救了那群俘虏。”
应日尧的声音冷如寒冰,高大的身躯挺立,俯视着脑袋歪作一旁的朱大成,看着他那平日掩饰得极好的眸子,忽然闪过一丝慌张。
“你本来就想借这场闹剧杀了他们,所以才有丘林胡吉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其实若没有昨日言暮的那段分析,他没有那么快能察觉到,这个朱大成竟然是双面奸细,表面上助呼衍普提,实际上最终受益的,是隐藏在所有人身后的呼衍逑。
一直不语的宋望听罢,一把上前,抓起朱大成的后脑勺逼着他抬起头颅,一霎间,对方那双绝望的眼神便闯入他的眼中。
只见朱大成忽然下巴用力,狠狠地磨着后槽牙,察觉到他要自尽,宋望惊讶之余,连忙伸出手抓住他的下巴,可惜为时已晚。
藏在牙齿里的毒药早就被他咬破,黑血顷刻间从眼耳口鼻间流出,宋望神色凝重地放开他,看着曾经与自己出生入死的朱大成正在痛苦地扭动头颅,对着他说道:
“我不知你是墨城人还是匈奴人,我会将你葬在两地交界的山头。”
垂死的朱大成听到宋望的话,心中也是颤动不已。回想以往,宋望作为他的将领,自己何尝不是在某一刻因他的善举而徒生敬意。
朱大成硬撑着脑袋抬头看着他,阴阴是不愿再多说一句才咬破毒药的,如今临死了却还真的想跟这个一根筋的宋望说上一句。
火炉子的炭火还烧得热烈,朱大成冒着黑血的嘴张了张,艰难地扯出了一句:
“呼衍逑是天下最狠毒的人,我们是斗不过他的……”
应日尧凝视躺在地上断了气的朱大成,黑血仍在他的五官处冒出。忽然,他黝黑的眸子紧了紧,立马挥剑打翻了那火炉子,冒着热火的炭石落在朱大成的身上,一把将他点燃。
宋望惊讶地退了一步,问道:“日尧,他都死了,为何不留他全尸?”
应日尧看着跟前越发燃烧的火焰,深邃的眸色也被它们染上了炙热的光,将他的身影映在墙上,冷酷而无情。
“他刚服下的毒,有异!”
——
过了中元节,想来春也至,连这漠北的春也冒出了些许暖意。
虽说言暮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再想唐昂的事了,但不知是不是唐菲菲与她的那个糊里糊涂的“蝶誓”在作祟,脑子里一直盘旋着文汐说的话。
唐昂真的会因一己私欲去杀数百人吗?
毕竟她也在恨与不恨之间徘徊,是不是应该去相信这个说法呢?
想到这里,右腰早就愈合的伤口便隐隐作痛,当那瓦片穿肉而过的一刻,她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万万想不到还是得死在唐昂的手上,好似当年逃出言府也没有意义了。
阳光晒在她的白皙的侧脸上,吹过来的风暖呼呼的,让她的眼皮子不禁重了下来,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打个盹吧!
梦中与现实总是不同,又回到了那个肃杀的唐门之夜,又回到了被穿堂的利瓦打倒之时,迷糊间,她听到了师父对唐昂的呵责。
“应日仰,君必鸣,我让你们照顾好她,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
师父搂着她的身子,跳下到亥步阁的院中,朦胧间,她瞥见了角落边空荡荡的秋千,心里也空荡荡的。
君必鸣一把冲上前,脱下外袍按住了她不断流血的伤口,他的语气有些紧张,但更多还是关切:“李前辈,李姑娘的伤口不大,但,但太深了,要赶紧缝合!”
“快!快救我徒儿!”师父的声音是一片紧张。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有股熟悉的香气传到她的鼻中,她的身子忽然一轻,被某人轻轻地抱起。
“去我屋!来人,备药!”
感觉到自己的脑袋瓜向着他的怀中倒去,她心中虽恨极了他,但也无力转变方向,只能无可奈何贴到了对方坚实的胸膛上。
“其他人,守在亥步阁外,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死!”
他的胸膛一点儿也不暖和,但他的心跳却是极快,快到言暮都数不清了,数迷糊了。
被放在柔软的床上,又被灌了一口药,她觉得右腰的痛渐渐麻痹了,眼皮子还是睁不开,只能含糊地听着周围。
“我小徒儿金枝玉叶,闲杂人等全部出去!”
她似乎第一次听到师父愤怒的声音,心中徒生了抱歉。
“我不看,但我要留在这里!要我在外面等,我会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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