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难得艳阳天啊,自从上个月半,便一直阴阴着,抬头挑眉间,白雪红墙,都说鸟儿关的久了向往蓝天,如今这皇宫的气息又怎么能说不令人窒息。压抑的入冬,终于才缓缓的迎来了一缕阳光,君曦在长街里走过,绛雪轩,承乾宫,一直到景山前的神武门,她蹦跑着,嬉笑着,活脱了一个兔子一般,久违的温暖从天而降。
偶尔邂逅了二皇子绵宁,来到曾经拥有的景山,有些爱掩于岁月,藏于唇齿,可是怦然跳动的心却一直都在,有时默默地守候倒不如直言来的痛快。今日二皇子来到宫中探视生病的皇后,遣退了婢子奴才,独二人在宫内叙旧,母子二人已经半年未见了,想必自然有千言万语要说,自是没人敢去打扰。
绵宁向后退却,拱手请安道:“皇额娘万福。终于被皇阿玛从景仁宫放出来了。”
君曦听到这样的口吻,觉得是冷嘲热讽,看着眼前的人,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一阵陌生,不免也向后退却了两步。那个她一直看着长大的孩子,在她的面前小心翼翼。有人说,爱一个人的感觉是卑微,而她与他又何尝不是彼此卑微。他需要的是母爱与情爱,而她需要的是权利与情爱,可是偏偏是礼仪纲常将她们停留在彼此。
她心中郁结,接着便是厉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儿臣叫的是皇额娘”
她抬起脸来,向他逼近,她的脸正好接着他的下巴,心中疑虑,她在耳边呢喃道“你叫我皇额娘,我是谁你还不清楚吗?你说话啊。”
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苍蝇嗡嗡一般“一年前你将本宫自大雨中抱回了景仁宫,你一夜未曾离去。看,不就是那张床吗?是你用你的身子暖着本宫的身子,才让本宫幸免于难,那夜伺候的太医们都被你杀的一干二净,你都忘了么。”她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却悄无声息流了出来,接着终于那坚强的内心如同剥洋葱一般,越抹越心碎,泪水更是不值钱了。
绵宁露出了难看的脸色,也畏惧的哭了,道“君曦姐姐别说了。”
她竖起中指食指,向他的心窝子捣去,只觉得那胸口上的肌肉深有弹性,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肌肤之亲,水乳之融,不能因为我是你的继母,你就对我如此,你敢说自王府走来,你未曾对本宫心动,本宫禁足也就罢了,而今刚刚解除禁足,你就慌着来见我,难道就是为了向人彰显你这嫡子的孝顺恭谨吗?还是说你心里一直有我,根本放不来?可是而今你又犹犹豫豫,已经发生了难道现在你在乎礼义廉耻,人伦天理,觉得曾经是一份可耻羞辱了么?”
他哭着跪了下来:“您一直都是儿臣的皇额娘。”
她听完亦是哭笑不得,顺着他的脸庞轮廓用食指轻抚,一直到了下巴,喉结,她一把抓住她的领子,讥笑道:“哈哈,皇额娘?”
“难道书读得多了,竟也成了浆糊脑袋,你难道是觉得自己要的是母爱,而非情爱。痴痴傻傻糊糊涂涂分不清楚的混账东西。我不是你的皇额娘。我不是。我再不会是了。”
“我最见不得就是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圣贤诗书,瞧着有多金贵,心里就有多污秽。绵宁,你抬起头来瞧瞧,我不信你两眼空空,四下无我。”
他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哭着磕头,抱着她的大腿道:“您别说了,皇上他知道了会杀了我们的。”
“你怕这个,我不怕。反正这一辈子都是在冷宫里度日如年,有什么好怕的,”她用双手捧起他的脸,为他擦扶泪水“有皇额娘在,你怕什么,你皇阿玛他老了,不中用了,只要你听皇额娘的话,这天下早晚是咱们母子的。与其让你皇阿玛发现弄死咱们,倒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只要咱们母系一心,有什么不能的。”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春天来了,草也绿了。一转眼便是嘉庆十八年了。春也好,夏也罢,只是这年秋天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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