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富荣又翻开了一页,道:“桂,味甘辛,大热,有毒。治心腹寒热,冷痰,利肝肺气。”
王舜和道:“嗯,有点意思,头次听说。你再翻译几句。”
孙、王二人你来我往,说得不亦乐乎,张士行在旁却听得如惊雷炸响。
那日晚膳正是观音奴给朱标上了一碗羊羹,朱标吃后觉得微有辛辣,如书中所言,羊肝不可与椒同时,羊肝有孔者不可食,桂,味甘辛,大热,有毒。若观音奴将有孔羊肝加小椒,桂皮做成羊羹,令朱标食下,不亚于在食物中下毒,那朱标上吐下泻的原因便昭然若揭了,而观音奴因此畏罪自杀,也就顺理成章,解释得通了。又一个疑问涌上心头,那观音奴为何一见此书,便要给朱标下毒呢,塔娜又在书中藏了什么秘密呢?
果然正在他冥思苦想之际,孙富荣已将此书翻到最后一页,看到此处,他不禁咦了一声,左看右看,仔细端详了半天,半晌无语。
王舜和催促道:“这是什么,孙翁,你快翻译啊。”
孙富荣道:“这是八思巴文,我却不认得。”
张士行也赶快收心,竖起耳朵,听他细说。
孙富荣叹了口气道:“想当年,元太祖成吉思汗征讨乃蛮人,俘获其掌印官回鹘人塔塔统阿。成吉思汗令其创造蒙古文字,故称回鹘蒙文,畏兀儿蒙文,或者老蒙文,通行于世。后元世祖入主中原,因老蒙文用畏兀儿字转译蒙古语,颇为不准,便令国师八思巴创制新蒙文,这就是八思巴文,但老蒙文使用既久,人多厌苦,不愿学习新蒙文,故此八思巴文只在蒙古王公上层流行,久而久之,人多不识,竟成了传递军情的密文。”
他转过头来,笑着问张士行道:“张兄弟,看那墨迹颇新,书却很旧,莫非那卖书之人向你传递什么要紧之事?不令旁人知晓?”
张士行闻言色变,急道:“我连蒙古字都不懂,更不知八思巴文为何物,他向我传递什么消息?”
王舜和在旁打着哈哈道:“张兄弟也是误打误撞,遇到这本奇书啊。”
孙富荣笑道:“张兄弟,你是多少钱买来的此书?”
张士行支支吾吾道:“大约一百文吧。”
孙富荣从怀中掏出一叠宝钞,数了数,拍在桌上,对张士行道:“张兄弟,你我有缘,我对养生之道也颇敢兴趣,这样吧,这是十贯宝钞,我,你意下如何?”
张士行想了想,把那本书拿过来,将写着八思巴文的那页撕去,揣进怀里,再将书交给孙富荣,道:“既然你我兄弟今日有缘,小弟双手奉上,分文不取。”
孙富荣愣了一下,苦笑道:“老哥我哪敢夺人之爱,钱你还是收下,我不缺这个。”
张士行正色道:“我虽俸禄微薄,也不会贪财,既然你我兄弟相称,区区一本医书,有何在乎?你不收下,就是瞧不起我。”
王舜和在旁却喜滋滋的把书拿了过去,对二人道:“都是自家兄弟,还客气什么,我先替孙翁收着。”
孙富荣指着张士行怀中道:“张兄弟,把那八思巴文撕走何用,我找人给你翻译出来,再转告与你,不就行了。”
张士行连连摆手道:“说不定这上面真得写有武功秘籍,就不劳孙兄了,我自去京师找人翻译便是了。”
孙富荣听了后,暗暗跺脚,自己一时口快,铸成大错,将最要紧之物失之交臂。
三人又饮了会酒,便散了席,孙富荣安排张士行住宿,自不待说。
次日,张士行与主家告辞,王舜和坚持将他送到码头,付了船钱,对他低声道:“兄弟所托之事,我已办妥,你到京城之后,不日将会收到江都县回文,说我已死,尸首已由家人领走,此后世上再无王舜和,兄弟大可放心,了结此案。”
张士行想到太医院全体殉葬,唯余王舜和隐姓埋名,苟活于世,心头沉重,也不知此番分别,何时能见,抱了抱他,道一声:“兄弟珍重,有缘再见。”,便登船而去。
王舜和与他挥手作别,眼含热泪,口中吟诵道:“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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