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晏西听了这话，本来温和的脸上，瞬间闪过了一抹难堪，就连手上拿包子的动作也有些僵硬。
他将那只包子递给了杨二哥，道：“二哥，你下地辛苦了，你先吃。”
白榆本来吃得正香，听杨晏西这么一说，惊愕地抬起头来。
她正好将杨晏西眼底的难看，局促，尴尬，尽收眼底。
杨晏西也察觉到她正在看自己，神色更加的难看，憋得甚至咳咳咳地咳了起来，一张俊脸，涨得又青又白。
杨二哥见状，尖损刻薄道：“得了，得了，别咳了。不就说你一句吗，你吃白饭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还不能说你两句了？”
杨晏西脸上的神色已经惨白如纸，毫无血色。他动了动薄唇，声音低哑道：“二哥说得是。”
杨大哥见状,挽起袖子坐了下来，道：“好了，少说一句，有饭吃就行了。说什么，像什么样子？”
“哎哟，大哥，合着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啊。哪一次交家用，不是我们老二交的最多啊？他白日在外面跑货郎，家里田地有活，又要回来干。不辛苦吗？你虽然也种地，可是你有两个孩子。你们人口比我们多啊。”杨二嫂嚯的一下站了起来，维护杨二哥。
“老二家的，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我有两个孩子，那不是杨家的人吗？杨家连这么大的儿子都能养，养孙子又怎么了？你说我们人口多，你可以生啊。你生三个，四个，也没有人说你。”杨大哥虽然憨厚老实，可是杨大嫂却不是个吃素的，她未出嫁时，可是屠夫家的女儿，还帮忙杀过猪的。
“老大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生不出孩子是吧？杨晏南，你听听！你听听！她居然这样子说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杨二嫂吵是超不过杨大嫂的，只能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又是擦眼泪，又是哭诉道，“我嫁进你们杨家这么多年，什么脏活累活我没有做过！你平日在外面卖货，家里的农活不是我干嘛？！我图的是什么？现在她居然说我生不出孩子来？我不过了。”
“是你先说我们家孩子吃得多的。”杨大嫂不甘示弱地骂道。
“就是吃得多，爹和娘还每每将好东西藏起来给他们吃。”杨二嫂哭得越发大声了。
“胡说！爹什么时候藏过东西给他们吃，都是给晏西吃的。”杨大嫂也吵到。
“分家！反正今天这个家要是不分！我也不过了。”杨二嫂忽然猛地抄起了一只瓷碗，哗啦一声，扔在了地上。
这一下，本来闹闹哄哄的屋子，突然静了下来。
白榆就坐在杨晏西的旁边，她可以清晰感受到，杨晏西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他双手紧紧扣着桌沿，一双骨节分明的双手，攥得青筋暴起。
“这些年来，晏西的确连累两位兄长甚多。既然嫂子有意思要分家，那就分吧。”倒抽了一口凉气后，杨晏西终于还是缓缓说道。
蹲在门口啪嗒啪嗒抽着水烟的杨里正听杨晏西这么一说，目光浑浊地凝视了他好半响，缓缓道：“晏西，你都想好了？”
不待杨晏西点头，杨大嫂就抢先道：“还想什么？这个家早就要分了，免得人家说我孩子吃得多。”
“就是吃得多。反正今天，这个家必须要分，我提出分家也不是第一次了，爹以前从推脱小叔还没有成亲，如今小叔也成亲了，总该分了吧？”杨二嫂也呛声道。
杨里正又睨了一眼杨晏西，杨晏西只无声地点了点头。
“既然大家都要分，那就分吧。老婆子，去将屋里头的银子，还有田地契约取出来，把这个家分一分吧。”杨里正叹息了一声，吩咐一边不敢做声的杨老太。
杨老太转身进去，很快就东西取了出来。
杨大嫂和杨二嫂顿时双眼放光，盯着桌面上的东西。
杨里正似乎早有准备，清点了一下，道：“现在咱们有水田十五亩，旱地三亩，还有果园五亩，旱田七亩，牛两只，羊三只，鸡鸭数十，还有猪两只，现银二十六两，家里谷米杂粮若干。你们看，怎么分法吧。”
杨二哥最为精明，率先出声道：“这样吧，爹，这个水田是主要产出，但是老三又不能下地。这个水田就打三份，我，大哥，和你俩老各占一份。
你俩老以后干不动，这五亩田，我和大哥再对半分了。当然，也不能亏了老三，这旱地三亩，果园五亩，就给老三。剩下旱田七亩，本来就是我大哥在种，你们俩老也种不动，我们哥俩分开就算了。
既然要种地，牛我们两个一人一只，两只羊就给老三，两只猪给爹娘，届时过年杀了，再有爹娘分肉给我们。鸡鸭这些就按照个数分开算了。
家里的谷米杂粮，老三从来没有下过地，分点杂粮就行了，剩下粮食我们三家分，现银，我每年给的家用最多，分个十两不过分吧？
大哥拿点，剩下的爹娘留着。老三刚成亲，他那份都用完了。就不用给他了。”
白榆一听这话，气得差点没有吐出血了。他既然知道水田是主要产出，竟然一亩都不分给杨晏西？谁都知道，果园里头的果子卖不出价钱，而且时期短，过来时令，就是落地的份儿了。旱地就更别说了，种粗粮度日吗？
杨晏西的确是不能下地。可是有地，他们能租出去。
而且，钱也不分，粮食也不分，就给点杂粮，两只羊？这是要逼死他们两口子吧？
就算杨晏西是老实人，也不能这么欺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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