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六年,抗日战争结束一年,内战开始,短暂的和平过后,是更加残酷的战争。
自己人打自己人,死在手里的,全是流着相同血液的同胞。
那一年,佘曼君十六岁,如浮萍般四处飘荡。
遇见丈夫黎家元的时候,是在一九四八年,那时候的佘曼君刚好成年,因为家境的好转,由家庭的支持,继续上学。
两人是经过同学认识的,那个时候的黎家元二十岁,比佘曼君大两岁,也比佘曼君大了两届,性格很是温和,带着淡淡的书生气。
但是在那样的乱世中,再温和的人,也带着些宏图大志,在佘曼君的记忆里,黎家元虽然不是那种冲在众人前面的领袖,但是也一直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佘曼君认为,黎家元这样的行为,比那些纸上谈兵的人好上很多。
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也没有故事中的跌宕起伏,两人之间的感情更像是那种媒妁之言的情投意合。
在建国后的第六年,也就是五五年的时候,两人喜结连理。
他们结婚的时候是安定的,新国的建立,为这对新人送上了最大的祝福。
直到一九六七年。
那时候的佘曼君和黎家元都是学校的老师,并且有了第一个孩子。
乱象来的实在是迅猛,让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
作为文化分子的佘曼君和黎家元受到了围堵,黎家元为保护佘曼君,拜托朋友连夜将佘曼君母子送到了湖南老家,黎家元并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所以他的老家在湖南那边也算是偏远,相对于来说,更为安全一些。
佘曼君母子在黎家元的老家住下,而所有的信件,也从那个时候开始。
确实是穆青所猜测的那样,这一沓的信件,都是家书。
是佘曼君与黎家元的家书。
是夫妻之间的情话,是异地人的相思,是人身安全的挂念,是两地琐事的絮叨,是孩子教育的问题,是未来出路的考虑,是何时相聚的热忱……
娓娓道来中尽是缱眷。
穆青看着手中的信,回忆着那其中的内容,那样的时代,和那样的变故与他仿佛隔了山海的遥远,穆青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自己在看过这些信件后的情绪,也猜不透佘曼君忽然拿出这些信件的原因。
但是从这信件中耐心的絮絮叨叨中,穆青看到了一种与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这不同的生活方式,让穆青忽然的想起了一首诗,那是木心的《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明明就与这些信件的内容和写这些信的人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从那字里行间,穆青却是实实在在的读出了这样的感觉来。
穆青无法想象在那样的时期,一对因为乱象而分居两地的夫妻是如何的做到这样的平心静气,就连写给对方的信里,字里行间都不带半分的抱怨,有的,只是对对方的担忧,却是实实在在没有半分其他的情绪,这样真切而又朴实的情感,让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爱情的穆青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那种感觉,就像是在读一个很是久远的故事。
“奶奶,你这是……”穆青看向正静默喝着茶的佘曼君,很是不解的开口。
虽然深有感触,但是他还是想不出来佘曼君将这些信件拿出来的原因。
一旁的黎暮阳也是在这个时候抬头看向了佘曼君,同样的,他现在也很是疑惑,虽然以前的时候偶尔的也听过父亲讲述过过去的故事,但是到底还是幼时朦胧的印象,猜不到其中的玄妙。
两人注视着佘曼君将桌上的信件重新的整理好,带着些不缓不慢。
只有那仿佛有些空灵的声音在雅致的房间里回荡。
“当年我带着孩子到家元老家的时候,虽然日子过得很是清贫,但是好歹也算是稳定了下来,而在那个电话网络还没有影的时代,这些信件是我们之间唯一的交流,也是双方坚持下去的中坚力量。”
“而这些维持联系的信件,是由当地一个老邮差来回送的,其实他当时也没有那么老,只是长时间的奔波让他看上去很是沧桑,再加上亲近,所以大家也就直接的那样称呼着,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一个很负责任的邮差,他总是把每一封信件保存的完完整整,不带任何的损坏。”
“当时黎家庄的人对于这个邮差也都非常的熟悉,所以对于他的事情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当时的时候我还听说,他经常性的给一个被子女遗弃的瞎眼老人送钱、送信,为那个老人搭建了一个完美的假象。”
佘曼君的语调缓慢而又有力,眼中满是追忆,像是在说一个很是久远的故事。
“他有一个很漂亮的妻子,是山里人,他们两个的相遇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听说年轻的时候在乡里邻里很是流传,是一桩美谈,结婚数年,他有了一个半大的儿子,但是有可能是因为他要经常离家送信的原因,所以他跟他儿子的关系并不亲近。”
“我离开的那一年,恰逢是老邮差在岗的最后一年,从那以后,所有的邮件都由他的儿子接手。”
“将所有邮件递到儿子手上的时候,他跟在后面走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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