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酥接过了香恭敬的拜了一拜,问道:“这些黄土埋的是谁?”
皇帝垂手而立,坟墓肃穆萧然,空气里仿佛飘扬着许多人的英灵,他道:“前朝天下镇国大将军,蒙澜。说到底你们家与他也是有些渊源,你这一拜当作是替聂寒彧还他一份恩情。”
寒酥退了半步,看着那碑上的忠字,死死压制着心里的激动和苦痛,依旧平和的回答道:“我只知道大哥在军中曾有军功,不知道他原来和蒙,他和蒙将军究竟有什么渊源,我们家究竟欠着蒙将军什么恩情?”
皇帝感受到了她压抑的痛苦,以为是骨血缘的使然,给她解释道:“那一年蒙澜死守边境,遣了几名心腹还魂朝,将越西的布防图送回兵部,才免去了越西东进的危机。你大哥也因为这份军功,得以存活。也因为如此,才有你十岁那年因缘巧合的病愈。”
寒酥一幕幕回想起当年的详情,当年的情报是送出去了,不过却是送到公主府,而非兵部。那时才查清大军陷落的真相,率军前去时,只寻到了蒙澜残缺不全的尸体。也正是蒙澜与三万先锋军的无一生还,彻底激化了与先帝的矛盾,还朝的三日里,不眠不休,朝廷里竟然由着一个宦官来处置大将军的后事。
那是她第一次提着蒙澜的剑,斩杀干政的宦官三十六人。内侍监的多少高手,都在那场杀戮里殒命。
蒙澜这两个字,这个人,前世今生,于她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她说不出话,见了那旁边的勇字碑,于是问:“蒙将军生死为国,终身未娶,这个忠自然是当得起。那么这个勇字又是谁?能和蒙将军合葬一处,这后头的坟墓又是?”
皇帝看着那墓碑,透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语调也不如方才那般骄傲,“这是前朝的常山公主萧秋水,他们二人情份感天动地,所以葬在一处了。这后头的,是常山公主的近卫,在十年前行刺先帝,几乎是挫骨扬灰。而寻回他们的尸骨,是常山公主最后的一点遗愿。”
“不可能,我才去过常山公主陵墓,等等,蒙将军在那里也是,也是有一座墓。”她顿了一顿道:“既然这些人葬在这里,那么那里只怕是个衣冠冢,人都死了,又怎么会在乎这些,那么陛下,您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呢?”
皇帝看着她,听完她几乎是有些胡乱的诘问,仿佛说着一件极为理所应当的事情,道:“这天下人当有天下的人敬畏,平反后,自然要给百姓一个交待,朝廷不会冤枉薄待了这位深得民心的公主。从某种程度上说,她给了太多百姓信心,这个世道是有希望的。”
寒酥心下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天下人需要希望,更需要传奇的故事,来支撑着朝廷所需要的敬畏。
“陛下,死人在乎什么,死人什么都不在乎的。不过人死了,却也有死了的好处,毕竟真相也并不那么重要。如果陛下真的要为她平反,为什么要将她葬在这里?在公主陵墓不好么?”
那里来的什么平反,她的狂妄是真的,行刺是真的,谋反也是真的。只是现在她越发的看不透这位从前教导她支持她无数次在暗中帮助她的恩师,只觉得有什么大网前世今生的将她缠绕的透不过气。
“萧秋水于国是有些功劳的,所以她可以受那些百姓的膜拜。可是由着她引起的动荡却也是不容赦的罪过,所以她只能在这里陪着这些为她出生入死的人,忏悔。”
她背对着皇帝,不敢教她看见自己眼底的失落和绝望,的确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愧疚比多年前连累的那些人更为深重,以至于后来的好几年里她都夜不能寐。
“我听说这位公主是性情中人,对于一个至情至信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折磨比情感道义上的折磨更深重了。那么为什么这墓碑上刻着这个勇字,是嘲讽呢还是责罚?”
皇帝摇摇头,想到那时这个倔强到底的徒弟也是在担当得起这个字,便道:“她从前曾经说过一句话,天下男儿能做的,我们女子自然也做得,为何偏生要低男儿家一等,我偏是第一个不服的。果然后来很多年,男儿家做到的她做了,男儿家没有勇气做的,她也做了。可是勇气可嘉与冲动鲁莽,有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是很久的时候了,年幼的萧秋水也仅仅只因为父母的不公,赌气说了这句,没曾想道,却被流传出来,成为一个不自量力的佐证。
寒酥看着墓碑,冷笑道:“我在家这些年,看着兄嫂过日子,才明白这世上的平等不是男儿上沙场女儿也得拔刀向前,更不是朝堂上三尺白玉当有女儿一半位置。而是各有所长,互相爱重。到底,她当时有这般想法,已经确定了自己是不如男儿的。若是真的自信,又何须汲汲营营的证明什么?”
她看着那个墓碑上的勇字,觉得讽刺极了。
皇帝很是欣慰,也随着她的眼神看去,仿佛是在对那墓碑里的人说:“是啊,自己若是强大,根本无需证明。一味的要论个高低,自然是心里先矮了半截,矮了半截的胜利,和输了有什么两样。”
她看着两座坟墓纹饰雕刻几乎一模一样,于是道:“陛下,将军与公主的坟墓不宜一样,这细微差别显示的是夫妻墓的纹饰,若有机会,便改了吧。”
皇帝有些惊讶,不知眼前的女子怎么知晓这个皇家才能用的纹路是夫妻所用。却也未做多疑,道:“她二人,情比伉俪,生不能结成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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