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北,天气越发的冷。寒酥随着皇帝赶了几日的路,又换了船北上。
皇帝处置着沿路密送而来的消息,几日也不见出船仓一次。寒酥救驾有功,得了贵人一般的礼待,出入自由。
而栩孟负责沿途的守卫,一来二去,两人所见几次,却也不多。有着百年的雪莲,千年的人参做辅,伤口也愈发愈合的快。有一日,她看着那送来泡茶的人参发呆,那紫参难得,也不知是什么年月长成的。
悲凉的境地,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对谁说道:“千年的人参,历经了秦皇汉武,三国两晋,天下分裂统一又分裂,就这么进了我的肚子。世上的事情,沧海桑田,一年又一年,若是这人参还在山里,这一切又与它又有什么关系。”
房屋中华贵物件极多,便是她从前过习惯了富贵的日子,也不免觉得这一处太过于奢靡。而这房间里垂着的商末九足凤头灯,秦时铭文鼎器,东海的寸径明珠,南地的粉芙蓉石冷香盅子,月影纱做幔帐,青丘玉纹作垂饰,唯有那轻燃的檀香有些人气,其余都是冰冷毫无温度可言。
栩孟本来是查问一些遇刺时候的情况,却听得里头的莫约十六七岁的女子说出这样莫名的话语,那声音里仿佛有种不可触及的疏离,像极了从前的某个故人。
“世上的死物万载亿兆不变,沧海桑田也好,斗转星移也罢。只有活着的,强大的才会不断变化。姑娘惋惜这人参,殊不知它若是没个用处,也和死物一般。”
她听到这个记忆里熟悉的声音,不自觉的掉下泪来。和从前一样,眼前的人很少会明白自己的心境,可是即便是如此,也在过往为数不多的执着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搁下手里温热的茶碗,想起身去给他倒一壶热茶。却被栩孟止住,命外头的人沏茶。那着了天水一色的侍女服饰的丫鬟回答了一声:“是,驸马。”
这一声驸马,当头棒喝一般敲打得她耳鸣。
栩孟坐下,礼貌的关切道:“怎么不让丫鬟们在里头伺候?姑娘伤势未愈,没有人近身服侍,怎么能好的快呢?”
她喃喃回答,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喜欢人多,她们在这里我反而觉得不自在。对了,她们方才唤你驸马?你是娶了皇家哪位公主呢?”
栩孟有些不解她为何会这样问,也有些奇怪,道:“潮阳公主正是在下的妻子。”
竟然是她?潮阳公主。她心下只觉得吞下了一枚酸到极致的果子,呕得胃里拉扯着的疼痛,旧时说的不喜过于柔和软弱女子,只喜自己的坚毅飒爽。若是无缘,必定会终身不娶以昭心意。誓言言犹在耳,可是眼下却又有什么可怨怼的呢?就算是自己,在重新活了十年后,不也早就忘记了当时的誓言。
她只觉得呼吸间都是疼痛的,起来盈盈一拜道:“草民拜见驸马,之前不知道您的身份,只怕也有不敬,还请海涵。”
他示意她不必多礼,安抚道:“姑娘救驾有功,不必多礼。”
她心里实在是极为不快,过往种种如同海啸般涌起,忍无可忍突然问道:“我听过一些常山公主的故事,说书的曾经说过常山公主的未婚的夫婿便是人称栩孟君的,想必便是您了。”
栩孟听了这话,有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愤怒,压制了两分后道:“皇家的事情百姓不宜多知晓,说书的胡言乱语,姑娘自不可信才是。我还有些事,姑娘好生养伤,等你痊愈了,我再来依律问些事情。”
说罢,便要离开。
寒酥起身,福了一福道:“恭送驸马。”
那天水色衣衫的宫女来了,见她要走于是端着茶在门口拜了拜,便端着茶进来。寒酥见她恭敬,在一众丫鬟里头,是少数几个未对她显示出鄙夷的人。
皇宫之中,高阶的训斥低阶的,低阶的跪无可跪。在哪个阴森可怖的低下的环境里,所有的奴才都被瞧不上。而到了皇城以外,却又瞧不上外头的百姓。便是这些来往的宫女,无论如何固守规矩,并无犯错,都从不掩饰那种对她的鄙夷。
身心为奴的人,反倒是因着主子的权势,更瞧不上那些自由的人。
寒酥示意她过来,又唤了另外一个名唤商闵曳的丫鬟。二人一个恭敬低首,一个虽然照着规矩却仰着一点眸子打量着寒酥。
寒酥推了一推桌上的人参片道:“我记得这个人参很昂贵,你们一人拿一袋去补一补身子,我有些事情想问一问你们。”
商闵曳心底知晓这人参转手一卖便是自己半载的份例,却不愿意承这个普通百姓的意,未等哪位丫鬟说话,便抢了话道:“姑娘这做的是极好,我们伺候着姑娘本来也不是个规矩,破了例的。我从前也是伺候主子娘娘的,姑娘福气好,也得我们照顾了几日,这东西我也就收下了。”
那天水色衣裳的丫鬟只道:“姑娘身子未曾将养好,还是留着补身子吧。凡是我们知道的,回姑娘的疑惑便是。”
商闵曳心下便有些不安乐,嘲讽道:“姑娘身体不好自然有太医流水似的送补药,还差这一星半点,你不要难不成是嫌弃姑娘不过是一介村姑,东西少了不曾。”
她连忙解释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姑娘。我。”
寒酥有些头疼,并不想纠缠这点唇刀舌剑,只道:“流苏你便不要推辞收下吧,我看你们应该也是这皇宫里有些时候了的,这位驸马爷,我从前听说他是常山公主的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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