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忙要搬蛇皮袋,太重了,她继父过来帮忙,两人费了老大劲才把袋子塞进后备箱里。也难怪司机不敢相信,齐慧娴夫妇的落魄形象并非体现在装束上,事实上为了到大城市里来见女儿,他们穿上了最好的衣服,两人的狼狈除了旅途劳累,还因为衰老的气质。
齐慧娴的腰弯到了肚脐眼,如同一团皱巴巴的卷心菜。而王照的继父,做校长时头发白得早,退了休便像一个苍老的小老头,不停咳嗽,面色也较差,对医学知识并无了解的王照觉得他可能是肺上出了问题。
在旁人包括司机眼里,像王照这般年纪轻轻就取得不菲成就的,八成依仗了家里的关系,谁料到现实如此呢。
他从后视镜打量坐在后座上的齐慧娴夫妇,又看了看坐在副驾驶上旁若无人,手指在手机键盘上飞速奔跑的王照。
车内寂静无声,没有寒暄和询问。
老夫妻拘谨的仿似惊弓之鸟。
王照用工作来掩饰此刻五味杂陈的心情。她去调查了路山海,试图找到关于他的其它“把柄”,结果相当意外,当初侵占路向往入学名额的人正是路山海,路山海为了讨好上司,不惜动用不正当手段为上司的女儿“抢到”了入学机会。
王照轻轻骂了一句,司机不解,道:“王律师,先去你家,还是先找地方吃饭?我看时间不早了,大哥大嫂饿了吧。”
王照的继父忙说:“不饿,不饿,火车上吃过了,在餐车里吃的。”
王照道:“吃的什么?”
“意大利面。”
“你们坐的那火车,还能吃到意大利面?”
齐慧娴夫妇不吱声了,王照不是有意要让他们难堪的,只是不知道如何同他们交流。司机道:“王律师,我看我先送你们去吃饭吧,我知道一家北方菜馆,味道不错的。”
“好啊,谢谢。”
齐慧娴跟话道:“师傅,难为你了,耽误你时间了。”
她满脸不好意思,忠厚老实、心地纯良的老太太,跟王照记忆中泼辣、强悍的中年妇女判若两人。这种面对面强烈的冲击,比在电话里凭口气判断来得更为震撼。
到了菜馆,司机要走,说他家就在附近,等会再来接。南方人的心思细,他张罗的饭店,再留下来吃,好像显得是他自己饿了想吃饭似的,这是属于南方人的客气。
齐慧娴夫妇非留他一起吃:“多双筷子的事,一起吃热闹!”
他们的客气是北方人的客气。
在他们身上,王照看到了北方人的豪爽和义气。
于是一下子,空气、街道、房屋,甚至路上的行人都熟悉起来,她好像不是在异地他乡了,而是回到了生她养她的地方,十几年来担在肩膀上的紧张感为之一懈。
司机帮忙点的菜,乱炖,韭菜盒子,炸肉圆,红烧鱼和酸菜饺子。
南方人认为好吃的北方菜往往是不正宗的,不正宗意味着对北方人来说比正宗的南方菜还要不好吃。
别说他俩了,连许久没好好吃过北方菜的王照也觉着这菜真是不好吃。
齐慧娴夫妇为了装出好吃的样子,大口刨饭,因为菜的份量比老家的饭店里少了一半不止,饺子也小了一个大边,硕硕几个点缀在盘中间,跟装饰品似的。
他们一个劲夸“好吃好吃”,让王照和司机多吃点,自己却不好意思多夹菜,干吃饭,少吃菜,反而显得菜是不好吃的,左右矛盾,明眼如王照洞察得清清晰晰。
吃完时,王照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望见齐慧娴在把她碗里的剩饭拨进自己碗里,那剩饭里有混着菜汁,已凉了。可齐慧娴毫不嫌弃的样子,就着剩饭,动筷清扫残羹冷炙,像一个母亲在吃几岁孩子的剩饭那样自然。
扣扣索索的,叫人心酸。
她的继父在前台买单。老人不会用手机付钱,收银员向他展示菜的总价,他愣了一愣,掏出一叠票面金额不一的钞票。
王照上前道:“我来付吧。”
他咳嗽着:“我来我来。”
“你们过来,当然应该我请。”
“哪能够呢。”她继父的眼角露出畏惧,这种畏惧大概来源于和齐慧娴结婚多年,王照不喊他“父亲”,也不叫“叔叔”,他在她那是没称谓的。他从未在王照这得过半点,哪怕是口头上的“好处”,早已习惯了被她置如空气。
王照几乎忘记了他的名字,约莫记得他姓李,以前学生们称呼他为李校长,不过她连“李校长”都没叫过。
李校长没有孩子,把齐慧娴和王照当作至亲,他回到座位上,对齐慧娴道:“孩子请客的”,又对司机道:“我女儿打小就优秀。”
他说起王照拿过的三好生和领过的奖牌。
司机应和着说了一些王照在事业上的辉煌。
老夫妻俩又惊又喜又感伤又忐忑。
仿佛听着感觉司机说的是自己的孩子,又觉着是别人的孩子,既真实又梦幻,既遥远又近在眼前。
他们和王照之间相牵的那根线摇摇晃晃的,一直是松着的,如今想紧起来,不是一下子能适应的。
好在三人都愿意把这根线紧一紧。
虽然逢到夜深人静,童年生活里在齐慧娴那受过的伤仍会伴着梦魇爬上心头。人的思想就是特别奇怪,明明白天决意放下的事在失眠时,逻辑明了地排布列阵。
齐慧娴骂她,打她,侮辱她,齐慧娴罪该万死。
而谁的命运和希望不是跌宕起伏。
王照将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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