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沈溪隐晦地反驳一两句,钱新梅马上回道:“不说了不说了,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遭人嫌弃了,再活个一年半载,该去找你们爸了。”
好像沈溪要咒她死似的。
可下一次她又能逻辑清晰地说出一大堆理论,头脑清醒的很,中用的很。
而她在未结婚之前,从未对母亲产生过这种膈应的情绪。但要说母亲有多爱她,她有多爱母亲,在他们这个家庭里显得有点矫情,那时沈溪从来没有把精力放在过思索她和母亲的关系上,她的家和她去过的同学家没有区别,她的母亲和同学的母亲也没有区别。
她家就是普通的家庭,母亲的角色是照顾一家人的吃喝拉撒,问问孩子的成绩,问问孩子想吃什么,想穿什么,下雨天到学校门口送伞,熬夜备考时端来牛奶和点心。沈溪心血来潮时想帮钱新梅做点家务,钱新梅会说“快洗洗手,忙你的去,这些我来弄。”
钱新梅认为做家务是她的分内之事。
在沈溪结婚之前,读书占了百分之九十的时光里,母亲等于保姆,沈溪等于读书,她们在家里平行地履行各自的职责,相安无事,共同构造出这个家的其乐融融。这个比喻也许不太恰当,但是和母亲分享青春期的小秘密,倾诉苦恼,促膝长谈女孩心思和理想这样的事是绝对没有的,也没有这种冲动。
当然母亲更没来问过,没有特意告诉过沈溪一个女孩的发育是怎样的,来月经代表什么,和喜欢的男孩如何相处,女孩要怎样保护自己。
回想起来,在长到掰手指数一数都要数很长时间的岁月里,她和钱新梅竟如此不可思议地彼此适应和习惯着。
和她要好的女同学都是这样的。她们看电视剧、小说中腻歪的母女关系,同时接受并认可现实中的母亲。
从什么时候开始希望和母亲有更深的交流的。是和秦何组成的新家庭带来令她惶恐的挫败感,她想逃进一个安全的怀抱,一个带她来到这个世上,给予她生命的女人的怀抱,渴望从这个女人那得到关于打开婚姻密码的经验,渴望得到指点、呵护和安慰。
而这时沈溪才发现,她和母亲多年的平行而走,让她们不可能再有交集了。好比地球是围绕太阳转的,月亮是围绕地球转的,当沈溪首先打破这个认知,告诉钱新梅“她和婆婆相处的有点不愉快”,“她后悔结婚了”,“她不知道怎么去抚养小荷了”,钱新梅惶恐了。
这样的沈溪颠覆了钱新梅的常识。在她对家庭的概念里,沈溪就该是那个从不用她操心的优秀的女儿,像摆在茶几上的瓷娃娃,就该一直亮眼地摆在那,而瓷娃娃上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了裂缝,钱新梅的唯一反应是把这裂缝补上,赶紧补上。
并不是为什么出现裂缝这个问题不重要,而是钱新梅已经习惯了不去洞察女儿。她知道地球是围绕太阳转的,至于地球为什么会围绕太阳转,她这辈子都没想过,是完完全全无意识的想不到。
平心而论,做为母亲,她一碗水端的很平,从小到大,吃的穿的,哥哥有的,沈溪都有。她是关心沈溪的,所以才期盼不惜一切代价,将裂缝快点合上,沈溪还是工作稳定,家庭美满的有出息的姑娘。
那样才是她观念中的家和万事兴。
“妈,哥,跟小官、小锦玩呢。”沈溪挤出笑容,跟院子里的人打招呼,其实主要是跟钱新梅打招呼。
钱新梅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馒头:“大晚上的,你过来干什么?”
“噢,我下班看到有卖手工馒头的,挺新鲜的,就买了点,给小官、小锦吃。”
“小孩馒头吃多了不好,里面有添加剂,不好。”
沈溪没吭声,不去多想母亲这番刀枪直入的话,是不是嫌她带的东西寒碜。也有可能就像她猜测的那样,母亲纯粹是为了表达一个单纯的观点:“小孩子馒头吃多了不好。”
为了让自己受得了钱新梅,沈溪只能往好处想,秦何在家时,她哪次来不带个几百块的东西,不知给两个侄子买过多少玩具。
沈铭接过馒头:“当早饭吃,什么不能吃的,儿子糙养。”
“哥,嫂子呢?”
“加班没回来呢。”
“哥......”
沈溪欲言又止,月亮飘到了云层里,暗到快失去的光照射在已变了容颜的一对兄妹身上。这边钱新梅把馒头往冰箱一塞,念叨开:“最近你跟你婆婆处得怎样了?我告诉你老人不容易,帮你们带孩子,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是既贴钱又贴劳力。我问你,家里的日常开销不用你负担吧?小荷上下学是你婆婆接送吧?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逢年过节的知道给你婆婆买点吃的穿的,多哄着点,花不了你几个钱,老人图你什么啊,不就图你一个心意,平时脸上挂点笑容,我看见你一脸苦相就来气......”
又来了,还没说什么呢,倒把她气着了。
沈溪小声地对沈铭道:“我还是比不上嫂子。”
沈铭不接话,将她拉进客厅,客厅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台台式电脑和两台大的一体打印机,几乎占了近三分之一的面积。
沈铭随手从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吃吧,洗过了。”
沈溪握在手里,不吃。
“你婆婆前两天来过。”
“啊,她来干什么?”
“你不用紧张,那天我一个人在家。”
“她来干什么?”
“沈溪,你注意说话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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