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长琴将修灵则抱回烟霞楼时她已睡去,昏迷中,不时低声呢喃,一会儿唤“师父”,一会儿唤“小雪”,一会儿又唤“师尊”。
将她置在榻上,公孙长琴揉着胸口咳嗽,冷眼觑着她道:“呵,左顾右盼的,惦记的人倒是不少。”却又不忍离去。只见她蜷缩着,肩头微微抖动,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俯身强撑着坐去床沿,他伸手为她掖好被角,摸了摸她挂着虚汗的额头,正烧得火烫。他将她粘在脸上的碎发缕缕顺过,四下望了望。
此时刚过正午,才是真正的午后光景。他的这间卧房不是外人见过的,宋清欢躺过的那一间,而是一处别室。
公孙长琴起身慢慢在屋内踱了一圈,一一垂下四面悬着的金丝藤红漆竹帘和梁头系着的大小帐幔,遮去了大半屋子的日光,才又踱回床边垂眸凝视。
那一世的大宋巾帼第一美人,病弱时也只是那随风飘舞的长情花,凄艳哀绝,不堪风雨不堪折。
屋内案上,落霞琴兀自现形,公孙长琴轻轻隔空一拂,奏出一段琴音。稍顷,真趣似是听见了召唤,也不知从哪里入得房中,立在了他的身侧垂头立着。
“你去打点热水,为她擦身更衣吧。”公孙长琴吩咐道。
真趣惊愕叫道:“我?!”她侧目瞥了一眼榻上迷糊昏睡的修灵则,抠着指头,使劲抿紧了嘴唇。
“怎么,你还真把自己当作斜阳郡的郡主了?还是你以为,此前你胡作非为,本尊就收拾你不得?别忘了,你的命可是本尊给你的。若是你不听话,随时收回……”
他在阴暗处蹙眉,屋外的光线刹那间暗了一暗,真趣丧气道了一声:“是。”随即去了。
艳阳越过重重遮挡,在竹帘纱幔的缝隙小孔中穿插,斑驳陆离,朦胧不清。公孙长琴愣愣望着床上的女子,心中一动,喉头泛起了一丝血腥,不由忍声嗽了一声。
俄顷,真趣端来了水盆,他才向外挪了挪身子让出位置,却仍坐在屋中,自顾自抚琴,凭她在一旁擦拭。
真趣皱着眉掀开了被褥,却又忍不住细细去看她。她究竟是如何一个人,才能令公孙长琴这等人物专心致志地垂青?
她徐徐解开她的衣衫,仅剩一件手工缝制的抹胸,丝质绸缎,轻柔素雅,样式从未见过。又有一阵暖香扑鼻,香味虽淡却奇特,闻来便似在日光中沐浴,浑身酥软。
正诧异时,只见修灵则胸口微微红光一闪,真趣将她抹胸再退了退,见有一朱砂胎记状若云朵,竟与自己额间的印记一模一样,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那朵红云愣了半天。
“看够了没有?”一旁,公孙长琴目不斜视,声音却冷冷荡过。
真趣立刻回过神来,用帕子浸了热水拧过,小心翼翼地触上了她的身体。
“等等,沾了这个替她擦右边手臂断裂处。”公孙长琴未曾停住操琴双手,而一只玉瓶已兀自落在床头。
真趣一看,愈发震惊不已,失声道:“火露!”
公孙长琴也不抬眼,“别人稀奇也就罢了,你又不是没见过,快些。”
真趣这才用帕子沾了火露,一点一点为修灵则擦拭了手臂,又换了水,为她慢慢拭身换衣。更衣时再次看见那触目惊心的朱砂印记,她实在忍耐不住,偷偷伸手摸了一摸。
触碰时,修灵则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皱眉低喃:“不、不要……”说着,一把抓住了真趣的手。
真趣吓了一大跳,奋力挣脱,可按在朱砂记上的手指却像被吸住似的,无论如何都脱不开,只能向霞尊求助。还未开口,公孙长琴已是三指泼出一片弦光,将她弹倒在地。
“如此小事也干不好!”他弃琴起身,冷冷转向了她。
“师尊,我和她,为何……”真趣满腹委屈,含泪道,却见他只是沉着脸,继而又望向床榻上的人,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柔软下来,“你出去吧。”说着,又咳了两声。
“师尊……”真趣不忍,却还是止了话头,将帕子放回盆子里,欠身怏怏退了下去。
***
公孙长琴又至床沿坐下,亲手将修灵则微敞的衣裳系好,无意中还是瞥见了她胸前印记,一时血涌,又嗽出声来,赶忙伸手捂嘴,却见她嘴唇翕动,倾身去听,又是“师尊”、“师父”唤着。
修灵则恍惚睁开了眼,虚弱中朦胧见了公孙长琴正倚在她身前凑着脸,下意识就抬手去推他,“你做什么?”却发现右臂仍不得动弹。
公孙长琴被她一搡,倒也一怔,抬眼瞧她,“醒了?”
他不经意地一笑,直起身子板起脸道:“你刚才一直在唤‘师尊’,是否需要本尊修书一封给风尽歌让他来瞧瞧你?也有许多时日未曾见他,想必你在此处,他放心得很。”
修灵则一边环顾四周,慌忙道:“别!可千万不能让师尊知道!若师尊知道了肯定会担心,另外免不得惊动大师兄,还有小雪……指不定还要惹其他几个活宝提心吊胆……”
“你说的是风尽歌捡的那几个破烂?”公孙长琴笑道,“那你意欲何为?”
“不但不能告之,还要行瞒天过海之计。”修灵则正欲再说,忽然却又止住了。她留神看了一眼公孙长琴,却见他愈发憔悴苍白,连衣裳还未换过一件,似是在强颜欢笑。
窗外天色一阵明一阵暗,是有浮云遮日,再映照至屋中,忽明忽灭,正如此时二人不经意间对视萌生的隐约心思。顿时,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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