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袖抹去额间细汗,修灵则倚在匣边看他。恹恹病态似愁云惨淡,浓墨白雾,若霞光褪色,烟火黯然。少顷,匣内灵气流转,渐渐被伤处吸收,伤口凝结,伤痕渐无。
天空红日坠入云海,忽然之间,飞霞漫天。
不知何时,氤氲灵雾内,公孙长琴朦胧转醒,第一眼就看见了修灵则被霞光映得饱含色彩的双眸。
他看了她半晌,才道:“本尊可还好看?被你摆得那么直挺挺,真不舒坦,合着要去下葬似的。”说着,斜了斜身子。
修灵则愣怔了片刻,凝眉道:“没死……?”
公孙长琴听不出悲喜,眼色流转,“此话……若你想替钟灵儿报仇,刚才就可趁机杀了我;可偏偏却出手相救,是因为下不了手,还是因为你想本尊活着?”
“你记得?你究竟是谁?”修灵则美眸瞪圆。
“在穹宇之洲,本尊只是落霞琴尊。我们把过去都忘了,重新开始,不好么?”公孙长琴捂胸坐起,靠在匣壁,认真道:“上一世欠你的,你要本尊如何还,都行。”
又扬起唇角,盈盈笑着说:“不过,你做得对,与其让我死,不如让我活着,如此,本尊的这一世,都是你的。”
明明他与记忆中的那人一模一样,为何气质语态全然不同?
修灵则怔怔看着他抬手抵唇,轻嗽两声,又咳出血来,顿时想起尚未问他来由,“既是落霞琴尊,为何擅闯伏羲禁地?又如何受如此重伤?”
垂眸瞥了一眼胸前与抓痕有七八分相似的残迹,公孙长琴灵感突发,一本正经胡诹起来。
先说的是他门中有弟子练功走火入魔,急需伏羲门中火露救命,便前来求取。
又绘声绘色,说了如何行至且听风吟寻风尊,却恰巧遇见修灵则坠崖跌入琴匣,破坏了封印山中上古凶兽的结界,放出了凶兽。为了保她安全,只能舍命力博,因此受伤。
修灵则从未听说伏羲琴门还有上古凶兽一说,自是不信,从头至尾打量着他道:“霞尊不妨说说,这凶兽姓甚名谁,样貌如何?它既如此凶残,我这便去寻琴尊来……”
说着,作势要走。
公孙长琴不露心虚,信口开河,“此兽叫什么本尊不知,不过是一只白彪,锐目利爪,来无影去无踪,能吞风捕雨……”
话音未落,修灵则已然变了脸色,绿绮成剑,灵气充盈。
心知不妙,公孙长琴闪身一晃,已落在别处,宝琴在手。而其身后,一只白兽与他说得别无二致,朝着修灵则迅雷烈风般扑去。
修灵则挥剑的同时,两道琴剑骤然爆发,分别搠向它的后爪。绿绮斩落,兽爪又连中琴剑,顿时嘶吼不已,后退再三。
然而,修灵则刚刚偷松了一口气,眨眼间,白兽再次扑来。
眼看就要将她扑倒,公孙长琴闪身拦在了她的身前。只闻两声琴音乍起,白兽开口便将尾音吞了去。
趁此绝佳时机,公孙长琴一手牵过修灵则踏云而奔,一手隔空抚琴。五指滚拂拨泼之间,一连串循环往复的轻快小调弹珠落盘似地跳跃吟唱。
而那白兽吞了音,竟摇头晃脑,随着旋律团团转溜,龇牙咧嘴眼冒金星。
突然,山崖间云涌风飞,忽现龙吟之声。
公孙长琴极不乐意道:“偏偏这个时候来?!”
“是琴尊?!”修灵则霎时露出欣喜之色,却觉腰间一紧,被拦上琴去,只闻公孙长琴冷哼,“别高兴得太早!”
果然,那白彪听见龙吟,刹那清醒,大吼一声,一边御风狂追而来,一边吞风减缓琴速,没一会儿,已距两人仅一射之地。
公孙长琴此前环望四周,早已做好了打算。
原本胡诹时,他并不知天虞山真有镇山神彪“吞风”,只于天界听闻白虎星君监兵提过一嘴,知有此畜而已。哪想得说有就有,说来就来?
但他也知道,吞风兽最怕莿骨草,故而一路将它引至长满莿骨草的小山岰,待迫不得已时,就将修灵则丢进草堆。
现下,正是时候。
冲刺下降,公孙长琴掐准时机,也没打声招呼,一掌便将修灵则推下宝琴,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白彪猛然刹停,回头直唤。
两个圆点大的人影疾驰而来,木北辞怔怔望着脚底密密麻麻一大片的莿骨草,傻眼道:“他们跳下去了!现在怎么办?灵师妹中了莿骨草毒,醒来后……”
“……他还真会挑地方。”风尽歌冷着脸,神情郁郁,“你去万物阁寻一瓶解药给霞尊,并告诉他,若他再不离开伏羲肆意妄为,本尊就先去拆了他的绯花岰。”
言毕,招手唤来白彪,“走,随本尊去封印大伏羲琴。”
木北辞:“那……灵师妹?”
风尽歌沉默半晌,“他既喜欢照顾,便由他去照顾。当务之急,不在一人。”
***
据《伏羲医经》记载:莿骨草毒,虽行脑髓,不及性命。可服三清丹祛毒,亦可待毒症自消,其时长短,不过三日。中草毒者,智若幼童。
昏而转醒,一眼所及者,误视其为生平最亲近之人……
木北辞取了三清丹,御风回至挽风楼。陟步而上,听见声声铜铃碰撞的杂乱声响,心头一紧。
她醒了?
转角望去,修灵则正坐于榻上,铺在眼前的是满满当当的铜铃。
那些铜铃,原本是悬于挽风楼各处用来听风測向的,现在却被她一一拽了下来,串成了一串,口中数着“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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