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理由!
康熙勉强忍住气,又拾起书信,草草看了一遍。
全都是大白话,什么下雪了,雪有多厚,弘历情况怎么样。府里多少人在照顾他,最近自己心情如何,九阿哥十阿哥他们怎么出去打猎……别说引经据典,那一句句读来。简直像村头农夫在和他那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傻媳妇说话,遣词造句毫无文采,啰啰嗦嗦不知所云。
这种书信,怎么可能是他谆谆教导多年的皇子写出来的?!
胤禛看出康熙的惊诧,他只得道:“儿臣只能把信写成这样。不然,附上太多的繁复套话,茱莉亚看不懂。”
康熙还没看完,就把书信扔下了,他长叹一声。
“就这么个什么都不懂、糊涂虫一样的女人,老四,你到底看她哪里好?”
而且还和老八争夺成那样!
胤禛被他这一问,竟然笑起来。
“茱莉亚不糊涂,她只是太多事情不知道而已。”
康熙也没什么心情仔细看那封信,草草浏览到最后。他哼了一声:“新年……快乐?老四,你还想让她怎么乐?乐得在宫里翻跟头么!”
胤禛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狂笑。
“真是胡闹!”康熙气哼哼道,“朕看你是越活越倒退!”
虽然是这样斥责了,但书信和礼物,仍旧转交给了茱莉亚。
“下不为例。”康熙哼了一声,“拿回屋去,翻着跟头的快乐去吧!”
拿着书信和礼物,茱莉亚回到独居的小屋,她点燃了灯。在灯下展开书信,一句句看起来——
茱莉亚:
你还好么?
提起笔,却不知该写些什么,想说的很多。尤其又堆积了快一年,我常常觉得自己快被这些堆积的话语给压垮了,它们不是无形之物,倒像是有形的大山。但当我回头去看它的时候,却只看见一片空空茫茫。这种感受,你能体会到么?
天变冷了。又落了这么厚的雪,好像整个世界都被冻住了。没事谁也不肯出门,我觉得自己比夏天和秋天的时候寂寞得多,也许是因为大家都懒得出门的缘故,甚至就连家里的女人们,话也都变少了,一个个表情就好像结冰了一样,我都怀疑她们随时会跑到雪地里,高歌一曲let.it.go
但偶尔,还是会和老九他们出门去打猎,上次老九捉到一只狐狸,活捉的,狐狸的后爪被兽夹给夹住了。我们都以为他会弄去做个狐皮围脖什么的,但你猜最后那只狐狸怎么样了?
它被老九给放了,说,看着那双眼睛就觉得不忍,围在脖子上也会感到窒息。
我们都觉得意外,同时又觉得并不意外。老十说,这么心软还怎么打猎?老九说,脚掌被兽夹给夹住,困在冰天雪地的林子里不能动弹的滋味,太惨了。
我们眼下,不就像这只狐狸一样么?
老九面对优雅动人的动物,心就会变得很软。你还记得我说过,他是外貌俱乐部的吧?我只是没想到,他的外貌俱乐部可以推广到动物身上,如果卡在那儿的是头难看粗鲁的野猪,我觉得它的归宿只可能是老九家的餐桌。
因为提到餐桌,我想到弘历。
他太能吃了,食量大得惊人,我甚至开始考虑在王府里养一头奶牛。但很奇怪,他也没有比同龄的婴儿更加肥壮,不知营养都积攒到哪里去了。
而且他也不热衷于睡觉,醒着的时候,就一定要大人抱着到处走,到处看,我不得不抱着他,在每个房间转,他很厉害的,竟然记得去过的房间,如果某个地方他今天来过、呆过,而我偏偏忘记了,又抱着他进来,他就会发火,又叫又哭的,就好像在批评我的不用心——他是不是弄错了降落地点?
星星上来的男人。
不,男婴。
弘历的额娘非常爱他,这一点请你放心,我记得你的嘱托,所以尽量挑选那些真正喜欢小孩的奴仆照料弘历。他的精力确实超过一般的婴孩,甚至可以说,太旺盛了。还好如今是一大群人对付他一个,我想,如果像以前一样,只有我们两个对付这孩子,我就只能赋闲在家当保姆了。
还有一件事。花匠给我找来了很多多肉植物,我打算开春之后,种在院子里。就像以前我在阳台上种的那些。
我希望它们在弘历能够下地走路之前,努力茁壮成长,生长出坚韧不拔的根系。不然很可能会被他一棵棵拔掉。看他现在尚在襁褓中的这股活力,我就无法不为我的肉肉们担忧。
活力四射,偏偏审美又差,这往后怎么了得?
往后,我是不是不该让弘历读太多的书?我怕他未来,真的会写出成千上万惨不忍睹、没完没了的口水诗。写诗本身没什么,但是被当成槽点,指指戳戳几百年,这就太可怜了。我不想自己的儿子就因为写诗而变成史上著名蜂窝煤。
也罢,这种担忧你是无法体会的,说不定你还会为他那些烂诗叫好呢。他当不上李白,未能遗传到卓越的文学创作能力,对你而言恐怕并不算什么憾事。反正你俩在审美趣味上保持着高度的一致,这孩子未来也只会和你一样,着迷于那些傻透了的花花绿绿。
我很想念你,茱莉亚,想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正因为它如此特殊,我才久久难以忘记。我万没想到如今会变成这样:延绵不断的红色墙壁围着你,把你和整个世界隔绝开来。奇怪,你的人生怎么竟会变成这样?
你会不会觉得很痛苦?
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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