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坠落的过程中,恐惧,绝望,无助,种种痛苦的感受,必然是纷至沓来。而深渊无尽,顾名思义,就是要无休无止地受那坠落之苦。在那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空间,甚至没有办法移动半步,只能任由自己永远固定在一个点上,直至最后再也分辨不出来现实与虚幻、生与死的界限。
这已经不是以人多人少定胜负的战斗,每个人被禁锢在那没有穷尽的下坠中,都是一般无二的孤立无援。
除非,那个人是王。
马佑年的声音甚为得意,道:“我说了,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刚才那人怒发如狂,叫道:“金凉国的狗贼,老子先弄死你。”
马佑年冷冷地道:“你能过来再说吧。”
确实过不去,很多人都试过了。由于无从着力,任凭他们如何划臂踢腿,除了垂直的坠落,根本无法离开自己身体的圆柱体范围哪怕是半寸。
那人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骂骂咧咧。
这时子汝突然间开口道:“阵法并非毒药,没有免疫一说。此阵固然是困住了我等没错,但阁下未必就能置身其外。如我所料不错的话,阁下现在应该跟我们一样,身处阵法之中,根本就无法移动吧?”
沉寂了一会儿,马佑年才道:“嘿,没想到这里面还藏着个行家。不过很可惜,你只说对了一半,本统领跟你们可大不一样。”
说完隔了两秒,另一边蓦地里传来砰的一声响,那个骂骂咧咧的声音突然间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马佑年的声音在那个方位响起,道:“你们现在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要杀你们,何其简单。”
沧海听得清晰,他的声音几乎在一瞬间就换了位置,而且那个怒骂的人再无任何声息,想来多半已被他一招击杀。但觉子汝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下意识地用力握紧,显然是被马锈这出乎意料的举动吓到了,心里有所紧张。
却听樊睿说道:“是移形换影,难怪你有恃无恐。”
马佑年嘿地一笑,道:“不愧是大会上最强的人,这么快就看出来了。不错,身在深渊无尽之中,每个人的处境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例外,包括我。不同的是,我有移形换影之术,可以随时接近你们。所以在这里,我想杀谁就杀谁,没有人阻止得了我。”
最后一句话刚刚说完,又是啊啊两声惨叫,只听得他的声音出现在了第三个地方,道:“怎么样?就算我在你面前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杀掉,你既看不见,亦动不了,能奈我何?”说到得意处,不由得恣声狂笑。
饶是樊睿修为盖世,这一刻也是束手无策,为之默然。
移形换影之术身随意动,神出鬼没,在有限的距离内,可以瞬间将身体转移到别处,乃是金凉国极高明的一种秘技,端的是诡异万分,否则当年也不会连修炼学院的院长都着了道。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深渊无尽,两者配合使用,在对手寸步难移的黑暗中,简直是如鱼得水,天衣无缝。
马佑年身形在漆黑中不断转移,飘忽不定,顷刻之间,又连毙了十几人。樊睿再也忍耐不住,照准他刚出现的位置凌空一掌劈了过去。
但听那边有人闷哼一声,被掌力劈中。马佑年却在另外一边哈哈大笑,道:“好掌法。这个人可不是我杀的。”
樊睿本来就忌于黑暗中到处都是己国人,是以迟迟不敢出手,唯恐错伤了人,如今一掌劈出,果真如此,更觉得憋屈之至,空有一身修为,却难以施展。只听马佑年叫道:“你这么想跟我打,那就如你所愿。”
声音倏来倏去,前半句还在几十米外,后半句已到了樊睿那边,劲风震荡,又跟樊睿斗在了一起。
双方虽然都是目不视物,但马佑年大开大阖,出手蛮横狂暴,丝毫不理会力量外泄以至于殃及池鱼。樊睿则一边要抵御对方狂风骤雨一样的进攻,一边又要将力量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处处有所顾忌,缚手缚脚,战斗力不免大打折扣。两人在黑暗中听风辨影,打得难分难解。百招过后,眼见依旧难以取胜,马佑年忽然收了手,不知去向。
几千人莫名静了下来,依稀闻得有不少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那都是愤怒中带着觳觫的气息。
所有人都在屏气敛息,生恐下一个被袭击的就是自己,然而越是拼命压制,气息就越是止不住地外露。
半晌过后,突然樊睿发出一声闷哼,似乎受了伤,接着啪地声响,与人对了一掌。
马佑年一击得手,长笑声中,瞬息退出十数米外。
原来马佑年久战不下,灵力迸动,拳脚开合间气流又总免不了会产生动静,以樊睿的修为,招式甫一发出,便即察觉,并立马就能够作出反制,是以这次特意敛藏了气息,悄悄移身到他背后,放慢动作,无声无息地递手靠近,一待几于贴身,掌力立刻如山崩出。等到樊睿惊觉,劲力早已透背而进,震伤内腑。
濯风听得情况不对,问道:“睿兄,你怎么样了?”
樊睿吸了口长气,道:“不妨,还死不了。他用的是无声术,大家当心点。”其说话略有停顿,似在忍受痛楚,显是伤得不轻。
马佑年自忖在场的人中,只有樊睿称得上是自己的敌手,如今施以暗袭打伤了他,其余人等便皆不足为惧,怪笑道:“别急,人人都有份,谁也跑不掉。”
随即又没了声息。
寂静之中,忽然沧海叫道:“樊睿兄,他在你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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