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从东庭飞回来的那日,梅子嫣不知从哪里赶来一堆流浪猫狗养在草月花舍里,用一个大瓦盆当喂食器,把隔夜的剩饭往里面一放整个瓦盆塞到哑奴怀里,说:“以后你的工作就是喂养它们,它们吃好了喝好了再轮到你。”
哑奴冷冷地看着她想都不想就把瓦盆扔到地上,结果梅子嫣让他饿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还是让他去喂食。他板着脸不理不睬,梅子嫣也不生气,把留给他的饭倒在瓦盆里拿去喂猫狗,一边说:
“大丈夫能屈能伸,苟延残喘着性命却连喂猫都不愿意,你算什么?不过是我捡回来的一只流浪猫。我能用那样的心情对你,你为何就不能用同样的心情对待它们?天地万物皆有性灵,就偏生你最高贵?”
第三天清晨,梅子嫣起来时,竟看见院子里那群猫狗早已围成一堆有滋有味地吃着饭食,仔细一瞧,里面还杂有一些鱼骨头。
哑奴坐在草舍东边槐树下的石凳上,头靠着树干,眼睛微闭,似在入寐。
她拍拍他的肩,他睁开眼睛,她伸手对他比划了一个手势。
他疑惑地看着她,晨曦中,她的眼角眉梢笑意盈盈,“这是手语,我在问你,你饿了没有?”
你饿了没有?这是哑奴学的第一个手语。
青鸟从东庭带回来几幅绢布,上面密密麻麻画着的就是手语。
哑奴冷漠依旧,可是眼睛里的戾气一天比一天淡薄,有一天梅子嫣讶然地发现,哑奴竟然会伸手去揉猫耳朵,眼里隐隐带出浅淡的笑意,那张伤势好得差不多的俊脸凌厉的线条刀刻似的五官因着这种柔和的神情而显得和谐悦目。
甚至,透着些孩子气。
不过,梅子嫣对那只狸猫可是宝贝得很,从来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去照料的。
这天,梅子嫣坐在花舍里舂着首乌粉,一边对在一旁打盹的狸猫自言自语地说:
“小狸,都过了一个月了,怎么还没动静的呢,有些不正常啊……而且,我们快没有银子花了。”
的确不正常。陆怀济两座药山的让渡文书在她身上,一个月前她让陆怀济迅速结束了在天都的怀济堂,带着这么些年积累下来的银钱离开天都到绵远去暂避风头。陆怀济本来还有心经营祖业,可是经过陆泽鹏险些送命这事后,也视慕氏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于是自己深思熟虑之下一夜之间陆家从天都消失。
送别陆怀济时,她看着这个头发已经斑白的中年大夫,递给他一块乌木牌,说是如果有难处,可以到绵远外的回龙峡的醒春堂,自然会有人帮忙云云。
三万两白银,换来两座药山,要等的人,等了一个月,偏生没有动静。
她的金叶子所剩无几了。
明明已经在天都闯出了名堂,可是草月花舍这一个月来竟然没有半个病人上门。
她去了一趟市集,本来说好是买米粮和两套衣服的,可是她从成衣铺出来后只拿了一套蓝色的男装塞到哑奴怀里,自己闪身进了一间小店,良久才出来。
“你去那里做什么?”哑奴面无表情,打着手势问。
她神秘一笑,在他面前摊开了手。掌心静静躺着一枚打造的还算精细的金环。
“别动。”她没他高,扯着他的衣襟让他低下头来,把金环精准地戴他到的耳垂上,一边说:
“听说西戎男子快要成年时,家里人都会给他带上一个金环。我见到你右耳有耳洞,你过了十八了吧?”
哑奴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黒眸里墨色正浓,似有什么荡漾到深处。
他抓紧了手上的衣服,“剩下的金叶子,你就拿来做了这个?”
“那掌柜太抠门,一片都不愿给我剩下。诶,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很感动哦,你签了约是我的人,我给你留个印记而已!”
她没心没肺毫不在乎地掉头就走,夕阳下拖着到长长的身影。在她的身后,他低头看着那瘦长的影子,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也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回草月花舍。
在他的前半生,他的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平静,淡然甚至幸福过。
快到草月花舍时,青鸟从路旁的树梢飞下落在她的掌心。
“有贵客来了。”她眉头微皱,可是眼神里多了几分愉悦和期待。
果然,草月花舍空敞的庭院中,一位穿着月白锦袍面容俊美fēng_liú洒脱的贵公子正坐在石凳上悠然地望着她和哑奴,他的身旁还站着两个垂首的家奴。
梅子嫣走到他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中渐露失望之色。
“大胆,见了我家公子还不行礼?!”一旁的家奴喝道,哑奴冷然地瞥他一眼,他顿时觉得那森寒的目光带来一阵凉气。
“免了。”贵公子对梅子嫣一笑,“你可就是轰动一时的梅大夫?”
那笑容如春风拂槛,和暖融融撩动人心,轻而易举就瓦解掉人的戒心。梅子嫣也回以一笑,蜡黄的脸色死气沉沉,唯有一双凤目流光溢彩,她大大方方地问:
“你就是慕程?”
慕渝笑意不改,可是眼神一片冰凉,“你觉得区区小事要劳动我三哥大驾吗?”
梅子嫣松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惊魂初定,“吓死我了,幸好你不是他。那这位公子,有事直说,没事就请移大驾,庙小,招呼不下大神仙。”
慕渝面子有些搁不住了,什么叫做“幸好你不是他”?于是冷笑道:“梅子嫣,听说东方家也留你不住,你偏生挑这么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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