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变故事发猝然,宇文迪被他一激,清醒了许多,自思他适才所说的话。只见祖克北又道:“先父临终前对我言到纵然朝廷负我,我总不负朝廷。他老人家给我取名克北,就是叫我继承遗志,克复北方。可如今朝廷奸臣当道,阻塞圣听,只图偏安一隅,享受富贵,直叫天下反胡义士寒心。夫复何为,夫复何为?”说完便跌足叹息。
刘四见他如此这般,正不知所以。宇文迪心下已猜得几分,只见她定了定神,站起身来,朝祖克北道:“尝闻二十多年前,晋室奋威将军率部曲千人渡江北伐,攻无不克,威震华夏。后为奸人所害,遂使大业未竟。小女子冒昧揣测,这位奋威将军便是令尊,官拜豫州刺史,名讳上祖下逖。不知是也不是?”祖克北闻言傲然道:“不错,奋威将军正是先父。”
原来这祖克北便是使得晋室得以苟存江南的功臣名将祖逖之子。史载祖逖乃范阳人氏,少有大志。与刘琨俱为司州主簿,同寝,中夜闻鸡鸣,蹴琨觉,曰:“此非恶声也。”因起舞。后率部北伐,逖将其部曲千余人渡江,中流击楫而誓曰:“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其言壮烈,众皆慨然。
宇文迪正色道:“令尊当年北伐中州,驱除暴羯,实是吊民伐罪。天下百姓闻祖大将军之名,无不称颂。后大将军蒙难,河北义士闻讯痛心疾首,如丧考妣。庄主既是将门之后,定然胸怀大志,非同常人。”祖克北闻言,胸中豪气顿生,昂首道:“非吾托大,我欲效汉高祖事,手提三尺剑,替天下百姓扫除奸凶,廓清宇内。奈何势孤力薄,心愿难遂。”说至最后两句,愤懑之情溢于言表。
宇文迪见他志存高远,豪气满怀,言辞间与己颇似,心中顿生倾佩之感。正欲开口,忽见一位下人匆匆赶来,伏在祖克北耳边窃窃低语。待那人说完,祖克北脸色大变,急对那人吩咐道:“千万不可放过他,速派庄客把守大门。令镜湖双蛟快马速速去追,定要将他带回庄中。”说完便要走,忽觉尚有客人在此,略松口气,对宇文迪二人道:“实在惭愧,在下有些事情要处理。怠慢之处,还望海涵。我已吩咐下人为二位准备了两间上房,两位请便。在下失陪了。”说完一抱拳,便匆匆离去。
刘四正自纳闷究竟何事,宇文迪见那祖克北神色凝重,料想事出非福。微一沉吟,对刘四道:“四叔,走,我们去看看。”说完便朝外走去。刘四见状忙大步跟上。
此时已是深夜,皓月当空。二人出了庄院,见前方许多人举着火把围成一圈,中间一人骑马而立。二人再往前走近一些,月色下见那人正是祖克北。过不多时,忽听有人骑马飞奔而至,到众人跟前,飞身下马,向祖克北报道:“庄主,镜湖双蛟已将那人追回,此刻正在路上。”祖克北闻报,大笑道:“这贼人好不晦气,直碰上镜湖双蛟二兄弟,合该倒霉。”众人听罢,皆哈哈大笑。
众人笑声未歇,只听一阵更大的笑声自远而近传来,俨然将众人笑声压了下去。宇文迪正纳闷间,那笑声犹如雷鸣海啸,顷刻间已来到众人跟前。宇文迪定睛细看,火光下一个汉子披头散发,被五花大绑,身旁分别站着一胖一瘦两个人。
只听祖克北道:“本庄主待你向来不薄,你这贼厮竟敢擅离本庄,着实该死。幸得有双蛟二兄弟将你擒回,否则岂非贻害无穷?”说着便对那一胖一瘦两人道:“镜湖双蛟果然是名不虚传,本庄主定然重重有赏。”那一胖一瘦两人躬身道:“多谢庄主。”祖克北令人将那被绑的汉子用木枷枷了,由两个健壮庄客押着,率众人返回庄院。
宇文迪与刘四躲在一旁暗处,待众人走近时,宇文迪朝那被绑的汉子看去,见他面目粗豪,头发散乱,浑身衣服虽已脏污,面料却是上好绸缎。此刻被绑,竟无惧意,昂首向前走去。宇文迪与刘四等众人都过去了,二人悄悄跟在后面,混入庄内。
入得庄内,祖克北吩咐庄客将那被绑汉子押入密室,待明日再理会。宇文迪与刘四暗地商量明日如何如何,便各自回房安歇。
翌日清晨,刘四睡得正酣,忽听窗外吵闹声起,忙起身出房察看。见众庄客皆往大厅跑去,似有重大事宜。刘四忙跟了过去,到得大厅一看,厅内早已水泄不通,后来的人都只好站在阶下。刘四正踮起脚看时,见宇文迪也早已到了,便走至宇文迪旁边,问道:“宇文姑娘,这是何故?”宇文迪道:“应是与昨夜那被绑汉子有关。”话刚说完,便听厅内一人高叫:“带上来。”宇文迪引颈翘首,朝内看去,见两名庄客押着昨日那汉子从后堂来至厅前。厅前大堂正中坐着一人,威风凛凛,虎目圆睁,正是祖克北。
那汉子被押至祖克北面前,竟自不跪,任人如何殴打,始终面无惧色。待打得半晌,那汉子后背和双腿衣物上渐渐血渍斑斑,却仍是坚韧不屈。
祖克北抬手道:“罢了。阁下不愧是赵国平原公,胆略过人。闻人言道平原公乃赵国神机军师,深得赵王宠信。今日才知,阁下不仅深谙军机韬略,更是不辱大节的硬汉子。”那汉子开口道:“呸,下贱奴才,竟敢犯我大赵虎威。我父必会踏平你这庄院,再南下荡平江南,杀尽汉羊。”
这汉子正是赵国君主石虎之子,官拜大赵平原公,名叫石智。其时河北尽入羯人之手,其首领石勒建国称王,国号曰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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