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说得太过抽象,连桓温也听不懂,只当是他在忽悠这小孩。
“如果她被我杀死,那我会告诉你,所以你不用着急。”
谢安又补了一句,听得王猛只摇头,只觉得此人有时跟苻央一样讨人厌,只是苻央……多半会装成白痴的样子,但谢安,满脸写着我很聪明,我很淡定,我什么都能掌控,但这张脸和温淡的表情,又让人恨不起来。
谢安见他不说话,又问道:“中州有很多人跟你一样吗?”
“太宁三年,我出生在青州,出生之前青州已落入羯人手中,你们士族走得快,只是我们这些平民,能一路流浪一路苟活就不错了,后来我与家人失散,好几次差点饿死。”王猛轻描淡写道,“你比我大几岁,说说你的童年吧?”
谢安放下笔道:“太宁二年,我四岁,大哥带着我从乡下回到建康,之后的事,你应该听过。”
“三郎扬名的事迹不但传遍江左,石赵境内也是传遍了,襄国有很多学馆,里面担任教学的都是没来得及走的士人,毕竟你们这些江左名士与才俊,石勒和石虎都很关注。”王猛顿了顿道,“我只是想知道,你这样活着累不累。”
谢安道:“人若有了目标,有了志向,做任何烦心事都甘之如饴,比如我被老师逼到这江州来,原说是游历,但作为一枚棋盘上的变子,苻央做到了自己的使命,那么如今要改变苻央郭默造成的局面,我必须倾力而为,即使到最后会失败。”
王猛沉吟片刻,问道:“你甘愿做一枚棋子受人差遣?”
谢安微笑道:“问这样的话很幼稚啊,不过看在你还是小孩的份上,不如我再告诉你,别以为能一手遮天,掌控棋局,因为任何一人都会有变数,棋盘是江山,但下棋的人并不存在,人人都是棋子。就算是神祗降世,也不能为所欲为,因为世事变幻,由不得一人之力,推动历史的,从来都是广大群众,而不是一人。”
王猛又没说话了,似乎在思考,桓温听得直打哈欠。
最后王猛问道:“你的志向是什么?”
这回轮到谢安沉默了,他望着浩浩江水,喃喃道:“往大了说,不过但凡是读书人不外乎修身治国平天下,但这太没有烟火气息了。”
桓温实在按捺不住,拍了拍他的头,“我懂,那些虚头巴脑的就别拿出来说了,我想天下人都是希望吃饱穿暖,安乐无忧的太平盛世,你也不例外,王小萌同学问得太玄了。”
谢安望向桓温,笑道:“是的。”
“是吧,还是哥哥了解你吧。”
此时无需言大义,若到了该做什么时候,他会自会做到,人生之路就该这么一步步稳固而来,比如这江州,他明知来了会为自己增添烦恼,但是有能力为改变历史做一份贡献,他必然会做。
比如眼下,维持江州的稳定,平衡朝中势力。
只有平衡稳固,才能免去许多事端。
又等了一日,三军汇集在武昌水域,这下武昌城中就算有人急着要出城,一时听闻这种架势,宁可有损失或耽误事也不敢轻易出航。
谢安写了三份请帖,请陶侃庾亮谢尚单独来到码头小聚,不过这城,还是不让进。
即使谢尚是他堂兄。
谢尚倒是无所谓,庾亮憋着一口闷气,陶侃等了这些日子,耐心都磨光了,三人只带了数十名护卫上岸。
远远见着茶寮里,天青色袍裳翩翩,正在沏茶的谢安,陶侃暗骂道:“六亲不认的小兔贼子。”
庾亮则是愈发皱紧眉头,倒不是讨厌谢安,而是在意先人一步的陶侃。
唯有谢尚一脸睡眠不足的慵懒模样,只是这副样子足以让躲在城头偷看的温氏姐妹花痴一番,刘胤之女这几日是跟温氏姐妹一起住的,这是温家的关照,见他孤女一枚,找人来陪伴她。
刘胤的葬礼还未正式办,只因头颅还在谢安那封存着,作为郭默叛乱的证据。
只见陶侃庾亮谢尚一一登岸,褚洽候在码头接人,而坐在茶寮里的谢安架子大得要命,可褚洽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若要劝退陶侃和庾亮,还得靠谢安,谢安若给了他们面子,只怕后面的事就不好办。
庾亮赞道:“武昌城如铁桶般封闭,褚太守很有魄力。”
庾亮跟褚裒关系甚好,见到褚洽也很是敬重,一见面就开口夸赞,拉进两人距离,陶侃出身寒门,见两位士族之间的寒暄,心中冷笑连连。
而新晋士族陈郡谢氏,谢尚谢安都是特立独行,比起庾亮来,陶侃看谢尚还是有些顺眼的。
谢安沏好茶,四人刚来到,见过礼后,他忙道:“各位大人一路辛苦,先饮茶,免得冷了失了味道。”
庾亮问道:“驸马呢?”
谢安淡然道:“在抓贼人,今早刚得到消息,郭默军中有一羯人幕僚露了行踪。”
谢尚一口气牛饮了几杯茶,问道:“羯人?”
“是的,我们现在已经确定郭默是被羯人教唆杀了刘刺史,企图在江州制造混乱,想来多半郭默因为大业城一败,无颜回建康卸任,已经投靠了石季龙。”谢安给谢尚拿了几块糕点,才道,“所以已在武昌城极其周边发了通缉令,郭默与羯人勾结,杀害忠臣,意图叛国,谁若藏匿贼人,那么就是一并连坐……不过也可能是不知者不罪,所以给了三天期限,若三天内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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