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空间狭窄,人满为患,魏福音一分钟变换了十来种姿势,跟本就如坐针毡,最后整个身子坐的发麻,屁股都快压扁了,看着窗户上映的人影,自顾自怜了起来。
这还是那个机灵古怪的女孩吗,车窗上的影子披头散发,眼神涣散,才不过四五个小时,就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了,她晃了晃脑袋,才确定那影子是自己的无疑,忙用手把散开的头发拢起来,在手腕上到处找不到皮筋,气馁的松开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重新躺在椅背上,心想:反正现在就算邋遢的像个乞丐,也没人在意了。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太阳早已经落山,月亮又不见了踪影,汽车在漆黑的柏油马路上一路颠簸,魏福音不得不一直翻身,试图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好好的睡一觉,自欺欺人的想:一觉醒来,或许就柳岸花明又一村了也说不定呢。
她从小就排斥坐车,闻到汽油味就想吐。
不知过了多久,魏福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窗外依然漆黑如墨,道路两旁树木的黑影飞速向后掠过,飘忽不定,魏福音一个激灵猛的闭上眼睛,她怕黑更怕鬼,外面就好像有一团团鬼影在你追我赶。
感觉屁股快坐扁了,魏福音翻了个身,几乎半个身子滑出座椅,四仰八叉的躺在靠垫上,心想:若是让杨龙飞看到我现在的窘态,将来一定不会娶我,想到杨龙飞,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他们何时才能相见。
后背躺在硬邦邦的座垫上硌的生疼,外面没有打雷,车厢里倒是鼾声四起,魏福音开始羡慕起他们的睡眠质量来。
她困的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却依然睡不着,她本来睡眠就浅,周围有个风吹草动,或者有外人在场,那她是断然睡不着的,可并说不通,杨龙飞在的那几天,她分明睡得就很踏实,她想:或许我那时是真的困了,或许我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外人。
想到那个人的名字,魏福音刚刚生机勃勃的心,又跌落谷底,从车窗外呼啸而过的树林,分分秒秒都在提醒她,离那个人越来越远了。
“醒醒,醒醒!”
感觉有一只大手轻轻摇晃自己的肩膀,魏福音缓缓睁开眼睑,一束白光袭来,她忙用手挡在眼前。
“爸,到了吗?”
魏付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魏福音揉揉眼睛,她们父女的关系不算亲密,魏付海跟中国大部分家长一样,女儿大了不知道怎么跟她们相处,魏福音从记事起魏付海就没抱过她了,魏付海不是那种爱啰嗦的人,若不是李月华整天絮絮叨叨,家里的好多事魏福音都无从知起。
窗外一片漆黑,魏福音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问道:“爸,咱们这是到哪了?”
“已经到河北了!”魏付海声如洪钟,拍拍她的肩膀,“振作一点,到河北服务区了,咱爷俩下去吃点东西。”
魏福音勉强坐了起来,魏付海的心情不错,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件大喜事,他已经好几年没回过老家了,趁此机会终于可以回去看看。
魏福音揉揉眼睛,感觉车速慢了许多,摇摇晃晃的站起身,透过车窗,看见外面水泥铺就的空地上,一辆辆客车整齐划一的排列开来,俯身向外望去,外面人头攒动。
客车缓缓向服务区广场中央行驶,那里已经停满了车。
“刺啦”一声,汽车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猛的停下来,车门打开的一刹那,人群就像水龙头里的水一样倾泻而出,四周灯火通明,汹涌的人群逆着光,向广场前面的一排平房靠拢。
车厢里的乘客陆陆续续下了车,魏福音才拖着大病初愈般的身体向车门走去,她自认不是林黛玉那副病恹恹的身子,可是在路上折腾了五六个小时,就算是头强壮的牛,也抗不住了。
魏付海站在车下,伸伸懒腰,道:“真凉快啊!”他在车上美美的睡了一觉,心情舒畅惬意,像是来度假一般。
魏福音颤颤巍巍的下了车,一阵凉风袭来,感觉喉咙有一股浊气,忙伸手捂嘴,像一只东逃西窜的老鼠,冲到旁边的灌木丛里,左手扶着花坛的边缘蹲了下来,刚把手从嘴边拿开,胃里的东西全都呕吐出来,一股刺鼻的呕吐物扑面而来,让她本来就脆弱的胃更是雪上加霜,“嗷嗷嗷”的呕吐不止……
半晌,感觉胃里差不多掏空了,魏福音擦擦嘴,缓缓站起身来,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找不到第二个比她更丢脸的了。
服务区一片漆黑,四周荒无人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从一个繁华的大都市,来到一个贫穷的小山沟,心里的落差极大。
从小生活的地方,随处可见庞大的磕头机,谁成想,她居然对汽油过敏,闻到汽油味就浑身难受,因为晕车,但凡近的路程直接步行,再远点就骑自行车,能不坐车就不坐车。
可是,眼下一千二百多公里,她想想还是算了吧,欣慰的是已经到了河北边界,河南就快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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