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不是不顾,而是我已没了性命去顾。慕容大哥,你知道吗?你知道那一夜我究竟经历了什么?明明那一晚家中还是清宁,晚膳的时候二姐还在书房内研读医书,三姐四姐还在房里斗我耍完,父亲大哥还在边上悔棋斗气,一切一切还如了寻常。可是下一刻,下一刻全都变了,父亲同大哥还有长姐叫人用计策引出家中后,一切都变了。那一晚的夜明明那样的静,可那些人却如了鬼魅一般无声无息的潜入家中,鬼魅而至,刀斧骤起,我倾氏一族上下数百条人命那一夜尽数叫人屠尽。到处皆是呼救声,到处皆是连着血海,却没人能救我们。当时涵叔拼死将我抱起,带着我藏入家中暗室。我藏在里头怕急了,也恐极了,却不能叫,不能哭。我只能抖着身子藏在里头,任由涵叔捂着我的嘴,听着外头族人的呼喊声,刀斧挥过时头断的声音。”
便是到了如今,记想起当年的一切,秦疏酒的身子仍是不由颤抖,那样的记忆便是一场梦靥,生生世世陷于脑中不可拔除的梦靥。纵然再过上十年二十年,只要记起,也足够叫秦疏酒恐得僵了身子,惨了容色。
倾氏一族当年的惨,慕容端若虽然未亲眼见过,可后来从旁人那处听闻时,他也能想出那是怎样的绝惨之境。可即便已是想了许多,如今叫秦疏酒这般细道,他的面色也仍是骤变。他不敢想象那是一晚怎样的夜,面前的这个丫头是如何熬过那一夜,如何活着站在自己面前,与自己道诉那一晚的绝望。
苦着笑,轻言诉说,秦疏酒一面陷着回思一面轻着声说道:“我永远也忘不掉那一晚,那一夜藏于暗格之中听到的那些凄厉的呼喊,它们就是一场渗入骨中的梦靥,这一生我休想甩掉。”
孩时的记忆,最可随了一生一世,任凭万种法子,也根除不得。秦疏酒每道一句,那一句便如了重石压在慕容端若身上,叫他的心压得有些喘不上气,便是那一颗心已叫秦疏酒的细诉压至深底时秦疏酒忽然顿了语。蓦的一顿而后看着慕容端若,秦疏酒忽然说道。
“慕容大哥,你知道二姐是怎么死的吗?”
这么多年,慕容端若一直逼着自己忽略这一件事,他从来不去探究倾羽心是如何死的。因为他在害怕,他害怕当他知道心爱的人是如何惨死时,他会恨这个江山,恨这个社稷,恨这个不公的世道。所以他一直在强迫着自己,不要去关心,不要去深究,更加不要去知道一切,这般寡淡的隔绝世间一切,什么都不要去知道。
一直一直都是这样压逼着,只有什么都不知道,他才不会去怨这个世道。只是他的一直避而不肯直面如今却叫秦疏酒残忍剥开。便是那般看着他,秦疏酒轻声询道。
“慕容大哥,你可知二姐当年是怎么死的?”
不需要过问的怨恨,便是那样一声低得心都颤了的询问,足以叫慕容端若压得喘不上气。胸口宛若堵了什么,慕容端若下意识的张了嘴深着呼吸,而后下意识询道。
“她,是怎么死的?”
逃避了这么多年,他也当面对了,一句询换来的是更加凄惨的笑,秦疏酒抬了头看着顶处,一口重吸将那欲滚而落的泪强咽了回去,秦疏酒说道:“那一夜,二姐死了,慕容大哥你知道吗?二姐就那样死在我面前。我与涵叔藏在暗室里,二姐就那样死在暗室外头,我亲眼看着那些追着族人闯入书房,刀起刀落斩杀我的族人,最后连了二姐的性命也没放过。当时二姐就站在暗门外头,那一把剑就那样劈在她身上,从上而下直接劈落。二姐的血飞溅了出来,那些血就那样洒了一地,当时二姐就趴在暗门上。二姐知道我们就藏在里面,我晓得她知道,暗门的缝处,我看到二姐脸上的血,还有二姐那染红了的眼。明明那样的痛,可二姐硬是一声不吭,她用她的命藏了暗门,护了我与涵叔的性命,最后叫那些人斩杀在暗门外头。就像是恐着一刀要不了二姐的性命,接二连三的刀全都落于二姐身上,那样深的刀口,慕容大哥,你知道二姐临死前叫那群鬼魅砍了多少刀吗?”
问询,因为心中过痛,秦疏酒出声问询,这样的问询除了他何人可知?便只是听着秦疏酒的话,慕容端若的心已是痛得不能自己,便是抬了手揪住胸前衣襟,慕容端若站于那儿听着秦疏酒一字一顿轻道。
“八刀,那群恶魔在二姐身上足足砍了八刀。”
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实在不知她是如何撑着受下那八刀,只怕当时痛的不只是她的身子,还有那一颗无论如何都思不明的心。
倾羽心临死之前竟然受了那样的罪痛,慕容端若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一直强逼着不要去探明这一件事,谁知道这不去探明的真相竟是这般。
那一刻,慕容端若是悔的,他后悔为什么当时的自己不在京都,为何事后不去探明这一件事,为什么叫倾羽心一人痛苦的死去却从未想过叫那些逍遥的人付出当付的代价。
那一刻的他,是真的悔了,悔的是自己的心,恨的则是自己的人。
慕容端若一直爱着倾羽心,即便已是过去二十年,他的心中也仍只放得下倾羽心,昔日所爱之人的音容笑貌如今再度浮于眼前,叫慕容端若的心宛如针扎一般,阵阵钻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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