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宣慢慢地道:“还有谁以性命做保这和尚所言所行无愧于心?”
与韩子一同来的学子们齐齐伏地道:“某等愿以性命做保。”
人群中一些受过智蝉子大恩的人也跪下来,道:“草民等也愿做保。”
卫宣这才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走到刑台边看着下面的跪了一地的人,看了一会,又走智蝉子身前,慢慢地踱着,好整以暇地问智蝉子:“和尚,你可有愧于心?”
那智蝉子已经虚弱不堪,颂经声也已经断断续续,听了卫宣一问,停了颂经,睁开眼睛看着卫宣低声道:“太上皇竟因贫僧之言自裁,贫僧有愧。”
卫宣剑眉微皱,似不喜他啰嗦,沉声命令道:“大声点。你可有愧于心?”
智蝉子奋力提高了声音,道:“贫僧有愧!”
此言一出,刑台下跪着的人立即面如土色。智蝉子自认有愧,那这些以性命替他做保的人当如何自处?中周风气开明,皇帝有错,可说可陈,亦可批评。可是批评错了那代价可不是谁轻易付得起。
卫宣背着手走到刑台边看着刑台下的一干人。
原本直直挺跪着的人早已经委顿于地,面如死灰。
朝臣们,贵族夫人们,还有一些明理的士子们,都知道这些人是活不成了。当面质疑皇帝,又以死相挟,皇帝的尊严岂可轻渎?
何况当今圣上并不像先帝那般仁慈,而是个说一不二的铁血皇帝。
人们都看着站在刑台上的高高在上的景熙帝。
惟娉也从东方熠怀里抬起头看着年轻的皇帝。从下望上去,景熙帝高大的身躯山岳一般,越发挺拔伟岸,十二章纹玄衣绮地拂风,衬着头上的高天云日,竟像是担天扛日,翻手弄风云。
人群静默,悬着心,都等着皇帝决定生死的一句话。
景熙帝看着刑台下的人。看了一会,忽然抬头向天,说:“尔等自去赴死吧。”
卫宣的声线低沉磁性,听着如华丽的音乐。唱响的却是死亡之曲。此言一出,东方熠立即将惟娉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胸前,紧紧抱住她。也因此,惟娉没听到哭声,喊声和求救声。
刑台下刚才还慷慨激昂的人。有忠烈者起身碰死在刑台柱上,如韩子;有恋生者苦苦示饶,哭声哀恸;有想趁乱逃跑者,被周围的羽林卫横刀逼回……
负责刑场安全的羽林卫将军东方渁大喝道:“陛下口谕焉敢不尊?杀!”
绑在刑柱上的智蝉子大喊了一声:“不!”
但没人再听他的仿若用生命发出的乞求声,随着东方渁这声令下,羽林卫们纷纷抽出仪刀,斩向跪在地上的士子们,刑台下立即变成杀戮场。
智蝉子的颂经声又响了起来,声嘶力竭,字字泣血。
许多年后。东方熠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只记智蝉子那充沛了广场的梵音里,满眼刀光迸闪,屠刀下的人们哭救无门,纷纷在雪片刀光下倒地,刑台下尸堆成山,血溅成河……那个人高高地站在蓝天白云下,尸山血河之间,玄衣金冕,宝旒高舄。高大的身材巍然屹立,如修罗魔神,望之让人心生战栗,只想臣伏他脚下。再无反抗之心力。
被杀的不只是替智蝉子求情的人,还有因恐怖而乱跑的普通人,直到这些人发现,乱跑会死,站着不动就能保全性命时,刑台下的人才安静下来。站在一处瑟瑟发抖,将那些因义而死的人远远地让了出来。
这一顿屠杀,即使是刽子手也心惊胆战,其中一人发现智蝉子的颂经声停了,他忍着浑身的颤抖,向景熙帝禀道:“陛下,妖僧晕厥。”
景熙帝头也末回,只看着刑台下的众人,道:“死了吗?”
“还末。”
“弄醒,补完剩余的刀,再点火。”
智蝉子被弄醒了,刀刑继续,他瘦弱的身体上血肉很快被削离干净,刽子手们运刀精准,一千刀过后,智蝉子还没死,只是再难发出声音。
上来一行人,将事先准备好的木料堆到智蝉子脚下,又在智蝉子已经露出白骨的身体上烧上香油。火从智蝉子脚下的木料燃起,立即窜上智蝉子满身。
在烈火焚身的一瞬间,智蝉子暴发出最后的喊声:“佛主啊!收了这魔神暴君吧!”
以后,再无声息。
台下的观刑的人都想挪开眼睛,却谁也挪不开,呆呆地看着烈火将智蝉子的身体覆盖。风停了,偌大的广场上悄无声息,只听到火焰跳动的呼呼声和烈火烧ròu_tǐ的嘶嘶声,空气里并无烧焦的臭味,而是溢满檀香味,原来那些木材尽是名贵的香料。
卫宣看着刑台下呆若木鸡的人们,平静地开口道:“妖僧以妖言乱民祸国,死罪难偿。其同党至今还有逍遥法外之徒。今成立侦缉坊,专司抓捕此等乱党,坊名为不良,设不良帅一名主管。靳泽。”
靳泽上前一步,抱拳道:“臣在。”
卫宣头也末回道:“命你为不良帅。今日便开始组建不良坊,六寺衙门配合行事。务必将妖僧一党全部缉拿,不得使一人一卒漏网。”
刑台下的六寺衙门大臣忙抱拳行礼,道:“是。”
靳泽道:“定不负陛下重托。”言毕,退后一步,依然和骤夏站在一处。
卫宣忽然又道:“殿前行走将军东方熠。”
东方熠正拥抱着惟娉,忽听皇帝唤,两人都一怔,忙分开。
东方熠抱拳道:“臣在。”
卫宣却又不说话。锐利鹰眸在珠旈下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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