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梨制的方几,表面光滑如镜,弧形的四足之上雕刻着繁复的纹饰。
方几两侧坐着一男一女。
男子鼻直口方眉目俊朗,玄衣广袖,以手撑额,带着三分慵懒。
女子长眉入鬓双眸低垂,白衣似雪,端然而坐,似乎想着心事。
真是一对儿璧人。
假如他们中间的方几之上没有那把匕首的话。
匕首尚在鞘中,连上把手也不过一尺长短。
角落里的黄铜小香炉燃着一枝细细的线香,袅袅地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味道,忽然无风而熄,连最后一丝缥缈也黯然淡去。
玄衣男子也失去了耐性,坐直了身子,微微皱了皱眉头,冷声道:“你这么磨蹭又有什么意思?!反正都死了一次了,要死就痛快点儿!这把匕首削铁如泥,保证让你去的痛快,不会像先头上吊似的,死都死了,还能缓过气儿来!”
白衣女子抚了抚颈上的红痕,心里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到底算什么事儿嘛!穿就穿吧,从前的世界倒也没有什么让她特别眷恋的地方,可是,能不能穿得利索点儿?
穿到死人身上可以理解,毕竟活人自己还有魂魄,要直接夺舍也实在不容易。可是,能不能不要立刻就面对还得再死一次的局面啊?
给人在面前摆着把刀子逼着再死一次已经够麻烦了,能不能让我好好说话?现在这个身体因为上吊喉咙被勒得肿胀不堪,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好不好?
说不出话来让我怎么弄清情况?怎么摆脱再死一次?!
玄衣男子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将匕首又向女子推了推,道:“你院子里的人都已经解决掉了,回头对外只说你是气血两虚郁郁而终,不会影响你的名节的。”
解决二字在他口中似乎非常的淡然。
林慧心中一动,看来原主儿的事情与名节相关。
总这么相对无言也不是办法,林慧伸手将匕首拿了过来。
不管怎么说,攻击性武器还是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玄衣男子丝毫没有感到威胁,反而露出满意放松的表情,大概认为林慧这个举动表示接受了自己的提议,站起身来道:“我明天早上安排人过来收拾。”
所谓收拾,大概就是收尸吧。
看着施施然走掉的男子,林慧觉得这个匕首最合适的位置就是插在那人的背上。
院子里静悄悄的,目中所见并没有什么人走动。
林慧没精神去考虑那些被“解决”掉的人的情形,活动了一下腿脚走进了内室。
屋子是典型的闺房,颇有几分凌乱,地上歪着一张高凳,凳上丢着一条长长的白绫。
紫檀木的四柱床,刻着喜上眉梢的花纹,简直是对原主儿命运的讽刺。
林慧坐在床上,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现状。
爹死娘嫁人,这就是林慧从前生活的写照。父亲去世得早,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母亲远嫁也没什么联系,林慧从小跟着祖母长大。
经历了双亲离去的打击,加上祖母居住在人烟稀少的山间,幼小的林慧连续几年都不开口说话,陷入了自闭的状态,每天大多数时间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画画。
她的画抽象迷离,没有具体的内容,但看得久了,却能让人陷入莫名的情绪之中。
祖母并没有带她四处求医,而是每天坚持不懈地在她身上变着法子的下针。
祖母这个人很特别。
祖母话不多,双目有神采,让人在她面前有无所循形之感。最让林慧佩服的是,祖母行动之间舒缓有致,看起来绝不急促,仿佛慢悠悠的,偏生无论什么事情,都是转眼便极妥帖了。
八岁那一年,林慧终于好转,和正常的孩童没有不同,看起来反而更加沉稳。
十二岁那一年,林慧得知,祖母原来是九玄针的第六代传人。
之后,她自己成为了第七代。
得益于多年的自闭内省,林慧发现使用九玄针所必须修炼的元气引导之术,对自己来说十分简单轻易,很快就达到了小成状态。
不过祖母严厉的要求,必须针法大成,方可出手行医。
医者父母心,人命关天,不能马虎。
林慧大学上的是医学院,中西结合各取所长才好。
可惜的是,虽然成绩非常优秀,可是拼爹看脸的年代,拼爹没有爹,看脸也不够看,最后只能在一家规模颇小的保健院里工作。
今天是祖母去世的七七之日,悲伤的林慧木然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武器迷男友在组装一套所谓的“仿真”手枪。枪支当然是禁用品,但是着迷的男友时不时通过某些渠道弄来些零件,这不,七整八弄之后,一支蛮像那么回事儿的手枪居然装好了。
“看!”男友兴致勃勃地冲着林慧挥舞着手中的“杰作”。
叭!
林慧忽然觉得心口一痛,还没有从木然的状态中反应过来,眼前便渐渐发黑,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枪迷有风险,交友需谨慎。
林慧无语地发现自己穿越了。
真的“无语”,因为原主儿悬梁的缘故,喉咙肿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林慧神不守舍地回想期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两名健壮的妇人,一左一右门神似的守着门。
林慧抽出匕首,果然是好钢好刀口!
她将匕首放在枕头下面,还魂后的疲累加上不知如何是好的彷徨,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有人粗鲁地扯着她的头发,想将她从床上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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