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得些日子,便入了十二月,天气更冷了,一个个都棉衣上身。而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众侠的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便是宁朗,那外伤也都癒合了,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一日,用过午饭,宁朗左看看三师兄右看看五师兄,明显的有话要说,只不过还在衡量着如何开口。
倒是宋亘先开口了:“想出去走?”
宁朗忙点头,这些日子在两位师兄的严密看守下,他都没走出过这间木屋,实在是闷得有些慌了。
谢沫瞟他一眼,道:“想去找兰七少?”
宁朗同样点头,点完了才反应过来,脸上便有些发热。
好在宋亘、谢沫都没说什么着,只道:“想去就去吧。”
宁朗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起身便走。
身后宋亘、谢沫看着他脚步匆匆的模样,不由摇头。
“小师弟按俗世的眼光来看,应该是个好郎君。”宋亘道。
“可惜那个兰七少是‘碧妖’,妖的眼光与凡人不同。”谢沫敲着空碗道。
宋亘弹弹道袍上落下的一粒白饭,道:“好在你我都出家了,不用烦这些事情。”
“嗯。”谢沫点头,有些庆幸,“俗世的人的烦恼大半都来自姻缘。”
宁朗出了门便直往兰七住着的小楼而去,片刻便到了楼前,正碰上出门来的兰曈、兰昽。
“宁少侠。”兰曈、兰昽极是有礼的招呼一声。
宁朗也抱拳回礼,问道:“请问七少在吗?”
“在楼上。”兰昽眼中略带点笑意,“我与兰曈还有点事,就请少侠自己上去可好?”
宁朗忙点头,“好,多谢两位。”
兰昽、兰曈请宁朗入内,才跨门而出,待走出数丈远,兰昽才悄声道:“这宁少侠本该是七少最不喜欢的那种人才是,却不明白七少何以会另眼相看。”
兰曈道:“不是和七少有婚约么,自然是不同的。”
兰昽闻言不以为然,嗤道:“我们七少眼中有这什么约什么法的吗?”
兰曈想起宁朗干净纯良的眼神,道:“此刻整个山谷里,论到人品唯数这位宁少侠,便是放眼整个江湖,那也是不多的,若七少真跟他成婚,想来也不坏。”
“成婚?”兰昽想了想,才道,“那太可怜了,兰家那样的地方,这位宁少侠会尸骨无存。”
“也是。”兰曈点头,“不过,若七少肯护他,那自然会好好的。”
“护他?”兰昽白他一眼,“兰家上上下下多少人,七少可曾护过谁?”
兰曈摇头。回首看往小楼,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的七少曾对他说过的话。
“这世上,无法自己生存的便不存也罢。”兰昽喃喃念道,“七少很久前就说过了。”
兰曈沉默了片刻,才道:“快走罢,这些都不是我们该想的事。”
“嗯。”兰昽应声。
两人足下飞掠,很快便消失于谷中。
宁朗爬上二楼,楼梯口前一道布帘挡着,轻轻掀开帘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身上顿时一暖。往里看去,不大不小的一间屋子,右边是一张画着花木的布屏风,屏后隐约露出纱帐,想来置着床铺,前方靠窗则摆着一桌一椅,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椅上铺着垫子,左边则置一榻,而兰七此刻正闭目卧于榻上,身上盖着锦被,似乎睡着了,榻前放着一盆炭火,火上煨着茶壶。
见此情景,宁朗进不是,退又有些不舍,一时不由怔在了门口。一股冷风从楼梯口吹来,令得他身上一抖,生怕吹着了兰便,便放下帘子,帘子在身后落下,人便也算是进来了。
在门口站了片刻,最后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榻前数步处停步。
榻上的人似乎睡得很熟,所以此刻可以大胆的无顾忌的看着。
窗户闭合,门帘低垂,冬阳透过窗纸懒懒的洒入些些明光,屋内便是一种暖色的淡亮。榻上的人全身都盖于被下,只露一张脸在外,宁朗此刻就静静的看着那张脸,许是那双碧眸阖上之故,周身流溢的妖邪这一刻尽数消去,只是一张沉静的睡容。
浅碧山的深处有着数株梨树,每到春日花开,师兄弟们便喜欢在树下练剑,剑风惊起花飞,飘飘扬扬仿如雪落,大师兄望着风中飞扬的梨瓣曾经说过一句被众师兄笑说很酸的话:未染纤尘,冷丽如雪。
在他心中,这张睡容便是那冷丽如雪的梨花,未染半点尘埃。
在他心中,那一日船上第一眼见到女装的她起,他便当她是他的妻子。
火盆旁有一张小小矮凳,宁朗悄悄坐下,目光不移那张脸。
丽如梨瓣的脸上,双眸轻阖,密密的眼睫便在雪中弯出两道浅浅的墨色月牙来,令他很想伸出手来去抚摸一下,是否如想象中的柔软,可是他只是想想。
双臂笼于膝上,将头枕在臂上,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朵花,渐渐的目痴神迷。
很多人说,这张脸绝美如妖。
很多人说,这个人可怖如妖。
师兄曾说,远离乃万全之策。
可是,他不觉得可怕,他也不想远离。
这张脸,无疑是很美的,这世上再无第二人能及的,可是……他不是因为这个才不愿远离,他只是……只是想靠近,只是不想离开,如此而已。
屋里很静,只有轻浅的呼吸声,炭火发出的热散满整个屋子,温暖的安宁的。
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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