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硕仁这人,他若是已然答应了崆峒派,就算事后明白过来,也绝不会说了不算。楚青流深知大哥这个脾性,真恨不得一步就能跨到江陵。但江宁与江陵两地相隔几有两千里,岂能说到就到?
楚青流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除开吃饭睡觉,马匹喂饮,人全都在路上。也不管什么镇店宿头,有店就住店,没店就在野外露宿。
象他这种走法,刚行出两天多一点,勉强走出七百多里,两匹马就再也难以支撑。楚青流放马自去,背好衣包银两,不再顾及路上行人,施展轻功身法快行。千里行程,无法全程疾奔,一日下来,却也走出五百余里,人也并不如何疲累。算下来,后日夜间就能到江陵城下,天明时,就可见到大哥三妹。
谁曾想一过黄州久长镇,河湖便陡然增多,走上几十里,不是有河便是有湖。湖还不为难,可以绕行,河却麻烦得多,若是夜间遇到河,船家停渡,唯有下河游水。
白天还好些,到了夜间,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虽说不至于迷路行错方向,可想要抄近路走,那是想也不要想了,真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如此一来,又怎能快得起来?直到第六日二更过后,才来到江陵城东门外。
梅占雪早已多次讲说过开南镖局的详细方位,连镖局对面是什么什么店铺,哪家是酒楼哪家是茶铺,哪家甜糖好吃,哪家糕饼独绝都不曾遗漏。这固然是因为当时长行路上无事可做,却也是为二哥一人独来时方便寻找。
但就算此时越墙进城,找到开南镖局门上也得三更过后,必要惊动众人,也显得自己过于心急。
楚青流就在城门边上坐到五更后城门大开才进城,寻了一家浴堂,洗身栉发。收拾一新后,弃了旧衣不要,换上衣包中干净衣裳,才一步步找到开南镖局门上。
此处是十四家镖局的总号,又地处一大府城,纵然主人不喜铺张,为了生意上的排场,气势也不能小了。门楣上匾额已然摘去,只在门东首立了块长匾,几有一面墙那么高,门扇那么宽,黑底上写了开南两个红字,并不明说镖局还是商号。
门厅后头,一面赤红大旗越脊高飘,旗上不着一字,只绣各色刀剑,楚青流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十四把。据梅占雪说,原先的镖旗上头,除了刀剑还另有开南二字,看来也是最近才去掉。
楚青流向门房报上姓名,说清来意,立于门外静等。不多时,魏硕仁从院内照壁后大步闪出,道:“二弟,你总算是到了,咱们进去说话。”掏出一块银子来,也不看多少,往报讯那人手上一扔。
拉过楚青流一只手,边走边说道:“姓梅的一家子,全都到西城吃酒做人情去了,也不知是哪一家的孩子过满月。”一路来到他与徐晚村同住的小院,徐晚村还在屋中未起,原来他从沂山回转后,爱上了调息静坐,此时正在用功。
魏硕仁将院门掩起,也不进屋,转身向东,跪倒叩了三个头,起身说道:“二弟,我魏硕仁不是东西,我是最该去望海庄跪送吴大侠的,我却没去。”楚青流赶紧跪倒还礼。
魏硕仁道:“打从沂山下来,你护送吴大侠往东南去,我却是越走越往西南,两下里越隔越远,一路回到江陵,硬是没听到半点风声。直到二十天前我才听到这事,我收拾东西就要上你那去。三妹拦我,说天色晚了,不如第二天早走。我听了她的,谁成想就再也没能走成。”一番话中,丝毫未提及曾接到过瞿广瀚拦人邀医的鸽报,以魏硕仁的脾性,这就是真没接到。
楚青流不忍见他过于自责,连连安慰。魏硕仁道:“崆峒派有人来了,想跟镖局里的人联手,这我还怎么走?”
楚青流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说到崆峒派上头,说道:“我来江陵,也正是为了崆峒派的事。答应他们了么?”
魏硕仁道:“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不过,八成是要答应。老梅还没吐口,也只不过是想再抬抬价。我却想,他们肯自己送上门来,就算是好事,也没他们说得那样好,这里头必定另有缘故。”
楚青流松了一口气,问道:“徐先生怎么想?”
魏硕仁道:“他成天就只是玩,他什么都不想。”
楚青流正要问崆峒派来了几个人,是否都还在江陵,院门大开,梅占峰梅占雪兄妹二人相偕进院。
二人先吊唁过吴抱奇,四人进房说话。梅占峰道:“今天是一位多年世交家的孩子满月,家父家母得了信,实在不好转身就来,命我兄妹两个回来先陪楚兄说说闲话。他们二老在那边好歹再坐坐,午后必定就能回来,楚兄弟虽说是自己人,二老还是命我多多告罪。”
梅占雪叫过“二哥”,便坐在那里再不肯多说话。楚青流略略说了乌江镇路遇张元、苏夷月公琦,及费致被杀一事。比起乱人盟的事,这些都算是闲话,说说无妨。
听楚青流说张元强项,不肯登门求医,魏硕仁道:“前几日乱人盟的人来过了,老徐已写了方子给他们,还专意写了封信给姓张的赔罪,这事也就算过去了。倒是费致死得冤枉,这事要真是公琦干的,看我不活剥了这小子,管他什么昆仑派。”
梅占雪道:“二哥,你大老远到江陵来,究竟为了什么事?”
楚青流道:“三妹好2性急。我听说崆峒派有人到了江陵,想跟开南镖局联手对抗乱人盟,我觉得这事实在不妥,这才赶过来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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