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自从回乡以后,借故为父丁忧数载未归,玄烨对于选择教授太子之师而言更是慎之又慎,这间隙几年都是由太子中允徐元梦等人代为教授,前不久太子与徐元梦起了争执,徐元梦执拗,太子一怒之下将他推下水池中,吓得徐元梦再不敢来授课,玄烨无奈,命徐元梦好生休养,只能重新再为太子择几位德高望重的师傅。
最终玄烨听从明珠的建议选择了汤斌、耿介等人。
能成为当朝钦点的太子之师,是无上荣耀,也是阖宫上下最为紧要的。
不承想汤斌等人刚进无逸斋,就被玄烨立了下马威。
玄烨听着汤斌与诸位皇子讲授《新唐书》口沫横飞,声嘶力竭,玄烨微微蹙眉,汤斌等人闻声上前行礼,玄烨沉吟片刻后道:“朕政事之暇,惟好读书。常与陈廷敬、张英等人讲论经史,乐此不疲。但朕从不轻易评论古人。即便如《明史》,朕亦不遽加论断。
评论古人犹易,评论时人更难。朕方才听先生论唐初宋之问,却总以学问为主,朕以为不然,人之学问,原有一定分量,真伪易明。若徒肆议论,则不自量矣。①”
汤斌先是一拜而后道:“微臣论宋之问,虽重其学问,忽略名声,但更多是让太子殿下明白,‘天下丑其行,众恶皆归焉’的道理,宋之问其人虽品行不端,但有诸多民间传闻恶劣之事也强加附会于他身上,三人成虎,积毁销骨。是故更需遵循君子之道,便不会为人所强加附会子虚乌有之事。”
玄烨却不以为然,随意翻阅案前书本,信口问道:“《说文解字》曰‘祏,宗庙主也。周礼有郊宗石室。一曰大夫以石为主。’然他另一作《五经异义》又日:‘卿大夫非有土之君,不得裕享昭穆,故无主。’朕想请问先生,卿大夫是否有主?”
汤斌与耿介面面相觑,他们从未注意过这等细枝末节的问题,哪里答得上来。玄烨见他几人推诿半晌说不出来,得意冷哼一声便大步离去,幽幽抛出句话道:“尔等再熟读些书罢,再与朕论史。”
此后的日子里,汤斌等人在太子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太子对这些师傅也不当回事儿,甚至要求他们每日上课前与他行君臣之礼。太子背诵都需跪听,太子中午不休息念书,也需要陪同随侍在侧。
汤斌等人本就年迈体力难支,冬日寒冷五更天便起了,时日一久,斜立昏盹,汤斌等人叫苦不跌。
本该是尊师重道,以师为尊,却空担太子师之名,受到这般待遇。真可谓令人心寒。其余皇子侍读在侧,有大阿哥之事在先。无人再敢多言,生怕牵扯到自己身上。
某日清早太子练字,耿介因连日来的劳累突然晕厥在地,太子毫不在意,草草令人拉回去作罢。若非大阿哥悄悄找到梁九功禀告,玄烨哪里知晓此事。
于是玄烨佯作不知,假意前来问询太子念书情况:“太子近来书背得熟否?”
汤斌奏道:“太子殿下每日将礼记诵读百遍,十分谙熟。”
康熙接过《礼记》后,信手指出一段,胤礽朗朗开口,一字未错。
玄烨满意点点头,而后又问向汤斌:“爱卿觉得太子背诵如何?”
“太子殿下睿质岐嶷,学问渊通,臣等自亏不如,实乃宗庙万年无疆之庆。②”
玄烨心里暗喜,方才心中不悦顿消半,假意道:“爱卿不必如此夸赞,太子若有不妥之处,苛责亦不可省。”转头又道,“朕听闻耿卿今早晕厥了?”
汤斌点头。
玄烨佯装叹首状,语重心长道:“朕将太子托付予爱卿,应坐应立,尔等自有决断。太子尚幼,且不敢擅自做主。卿若要怪,都是朕之过了。”
汤斌等人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苦笑一番行礼道:“臣等学识疏浅,不敢当辅导重任,所以是臣等自行侍立,与殿下无关,更非陛下之过。”
玄烨这才满意点点头,忽然听见有背书之声起,抑扬顿挫,时高时低,仿佛视无人之境,玄烨好奇探首看去,竟是胤禛。
不由得笑起:“前日皇贵妃与朕讲你背书颇为用工,朕还不信,今日瞧着倒是有几分像朕幼时模样。”
胤禛起身端正行礼道:“额涅常与儿臣讲不学礼,无以立。儿臣愚笨,不如几位哥哥聪颖,只能多背诵才能望其项背。”
下刻便听太子蹙眉道:“四弟既然这样说,不如每天再多念几个时辰,也好尽快赶上。”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欲速则不达,若一味只念书,不求甚解,那与不读何异?”大阿哥开口道。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届时何须甚解,自己便能琢磨明白了。”
大阿哥反驳道:“如今年岁所知终究甚少,若无先生指引,只怕是循诵习传,闭门造车了。”
玄烨见二人争执不下,问向胤祉:“三阿哥觉得呢?”
“儿臣以为…应该听听四弟的意见。”
胤禛见状开口道:“两位兄长所言都有道理,儿臣也自当竭力,不让汗阿玛失望。”
眼见胤禛一句话便将此事挑过,玄烨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与太子也只能作罢。
许是三阿哥觉得气氛过于尴尬,便指着窗外景致道:“今日光景正好,汗阿玛前两日不是说要与我们去瀛台射箭么?”
玄烨遂兴致起,领诸位皇子前往瀛台,
玄烨突然问向梁九功:“徐元梦好的如何了?”
“回禀陛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玄烨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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