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尽春来,朝朝岁岁。绿柳扶风的澄心园夹带着几分初春生机。不觉太皇太后染疾已然两月有余,如今在宫人搀扶下能缓慢行走,瞧着病好了些许,太皇太后便差人唤来玄烨商量着回銮一事。
“自予患这偏枯症已有两月,这身子在太医调理下也好了大半,予瞧着,也该回宫去了。”太皇太后倚在床榻缓慢说道。
玄烨抬首问道:“皇玛嬷不如待大好了再回宫?”
太皇太后摇头笑道:“都是些沉疴痼疾,哪儿有大好一说。若一直待在这儿,朝廷里大小事总往澄心园递也极是不便。”
朝廷里现如今有两桩事最令玄烨头疼,一事黄河水患,靳辅因治理河道生出来许多分歧言论,玄烨虽免了靳辅之职,但念其治河良久仍是命他治河。另一头则是姚启圣施琅进剿台湾一事,如今都是到了关键时刻,故而这些事凡有奏疏,一律准奏。
玄烨闻言低头称是。
窗外照进来阳光带来几丝暖意,太皇太后看向窗边,淡淡道:“予听闻,皇贵妃的孩子没了。”
玄烨面色略微有些惊讶:“皇玛嬷都知道了?”
太皇太后无意瞥了门口掌灯宫人一眼,慢悠悠说道:“这宫里还有什么事儿能瞒着予?”语罢,又长叹一声,“皇贵妃自打理后宫以来,诸事处理井井有条,这性子也与她姑母极似,予是喜欢的。只是一连两次孩子都没了,或许真是应了那句时也命也罢。”
玄烨听见太皇太后提到孝康章皇后,眼里闪过一丝哀戚,而后平静说道:“孙儿已下旨严惩谋害公主之人。”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道:“只是这回宫一事,予向来不喜太过张扬,不必令后妃前来恭迎。”
“孙儿谨遵皇玛嬷之意。”
玄烨起身离去时经门口觑了那掌灯宫人一眼。
三月十六,玄烨侍奉太皇太后在慈宁宫安顿妥帖后,便大步朝承乾宫而去。
玄烨瞧着绎心在殿外候着,便问道:“你家主子呢?”
“回陛下,娘娘方才歇下。”
玄烨疑惑道:“如今什么时辰了,怎才歇下?”
绎心面带愁容道:“自公主夭折,娘娘白日里勉强欢笑,夜里却难以入眠,时常看着公主遗物便不自觉流泪。不过数日,形容也憔悴了。荣妃娘娘、佟贵人劝了多次也不见效。”
“这时日下去,娘娘身子如何吃得消。奴才请陛下好生劝慰娘娘。”绎心伏身道。
玄烨唤她起身,屏退众人,轻蹑走到床边,他瞧见床脚放着件小衣裳,他轻叹一声,轻轻拂上清瑜面庞,替她拭去眼角泪水,心里顿生阵阵悔恨,恨自己不曾尽阿玛之责,从湄儿出生至离世,都来不及见一眼。清瑜突然从梦中惊醒,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玄烨,竟误以为还在梦中,揉了揉眼睛想再三确认。
玄烨连忙握住清瑜双手道:“朕回来迟了。”
清瑜心中一时五味杂陈,酸楚楚只顾暗自神伤,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直连连叹息。
玄烨见状,拥清瑜入怀,紧紧攒住她的手道:“是朕不好,没能护住咱们的女儿。朕在澄心园时,听闻湄儿出生的消息,翻遍古书典籍为她起了一个名字,唤作思撷。”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清瑜轻声道:“可惜妾还是没有留住孩子。”
玄烨安慰道:“孩子还可以再有,可念凰只有一人。朕宁可不要孩子,也只要念凰。”
清瑜眼中泪光闪烁,眼前之人竟看着有些不真切,她高兴玄烨真心待她之际又哀叹自身。
玄烨抱住清瑜道:“朕方才听绎心讲,你夜里难以入眠,还时常哭泣。”见清瑜低头不语,玄烨续道,“你这身子你又不是不知,这如何吃得消。朕会陪着你的,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清瑜沉默不言,静静依偎在玄烨怀中,此刻她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一连数日玄烨都宿在承乾宫,也不曾召唤过其他嫔妃。
然就在此时,慈宁宫的掌灯宫人万琉哈環初因侍奉有功,在太皇太后授意下封了定常在,宫女一来便封了常在还得了封号,这可是头一位,诸人虽议论纷纷,但也不敢得罪那位定常在,毕竟是太皇太后亲下的懿旨。
紧接着宜妃诞下九阿哥,温僖贵妃德妃都相继产子。
前朝也是好事连连,靳辅治理的河道已畅通无阻,而台湾之事也已平定。时值中秋,惠妃便请旨在重华宫举行宴会,以此来庆贺喜事。
清时扶着清瑜走进重华宫,她今日装容十分淡雅,只着了件石青色素面对襟长褂。髻上随意插着两三支镂空步摇。清瑜看着殿上众生欢笑,回想起湄儿满月宴上的满怀欣喜,而今,只空留哀叹。
今日温贵妃则身穿着一袭妃色华服坐在清瑜下方。清时落坐之时,恰好听见有人赞叹:“这便是御赐的蜀锦织就而成的衣裳么?贵妃娘娘穿上果真美艳。”
温贵妃放下手中茶盏,淡笑道:“兆佳贵人怎这般说?宫里比本宫美艳的还尚有皇贵妃和其他妹妹呢。”说罢,她用鲛绡拭了拭手,复言,“如今后宫人才辈出。本宫这样子,只求安稳度日罢了。”
话一出口,周遭再没有人敢吭声。玄烨皱了皱眉。温贵妃抬起眼角,目光越过众妃,却有意无意从清时身边滑过,直指那位新晋的定常在。
只见那位定常在生得绰约,虽有些清瘦,眉目之间,倒别具一番姿色。她手下意识一抖,遂举起酒樽道:“妾身何其有幸能与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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