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手,眼神中似乎闪过浓重的悲伤:“小豆蔻儿,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是你父亲最好的朋友,我只想保护你。”
“我虽然还是想不起从前的事情,但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父亲死去也快十年了,这十年里你在做什么?如果你想保护我,为什么要等到十年之后才来?”阿狸心中的愤懑像是随时要爆开的炸药。
十年,人生中有几个十年。看他这装扮这面色,就知道这十年间,他吃得饱穿得暖,不过在闲暇之刻,偶尔举杯对月,缅怀一下她这个死去故人的倒霉女儿。
谢慎的表情随着阿狸咄咄逼人的话语,几多变化。
他与成年之后的阿狸接触并不多,但愈是接触愈能发现她和豆蔻儿完全是两个人,除了面容的七分相似之外,再也找不到共同点。
豆蔻儿是安静的,平和的,虽然有着妖冶的美貌,却性子淡然无争,很是表里不一,但阿狸不同,她骄傲激进,喜欢撒娇,性子执拗,十分要强。谢慎想,自己大概是错了,阿狸从来都不是鲜嫩纯真的小豆蔻儿,而是浑身带刺儿的野蔷薇。
这边厢谢慎陷入矛盾的思绪中,那边厢阿狸又接着道:“既然你姓谢,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和当今陛下是亲族吧。”
谢慎略微迟疑后,点了点头:“即便如此,我还是会尽我所能保你无忧。”
阿狸撇嘴道:“照你所说,我父亲是因为毒杀先帝中宫而被凌迟,你身为谢氏一族还能既往不咎,以德报怨。谢当家你还真是不一般的宽容啊。”
冷嘲热讽,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面前这个姑娘一脸戾气,谢慎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那个小时候拉着他衣角,软软地叫着“抱”的小女孩的影子。
这一场谈话终是不欢而散。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谢慎亦是彻夜未眠,烛火都烧尽了,他还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望着檀木盒子中雕了一半的木头狸猫。
时过境迁,他应该如何面对她……
待到清晨,雨丝缠绵中,崔斩玉急吼吼地推门而入:“小梨花在你这儿?”他很着急,连称呼都没加,便直接道明了来意。
谢慎满眼都是血丝,一夜未合眼的他也是精神恍惚:“她没在我这儿,她,”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起,“她不见了?”
“我方才去叫她吃早饭,她不在房间里。”崔斩玉边说着,边用余光扫着这屋子,看这姓谢的反应,倒不是说假话的样子。
就在两个男人翻天覆地地寻找着阿狸的时候,她早已经踏上去荆州的路了。
如果还有一个人知道她从前的事情,必然只有歌舒瑾无疑。
姓谢的人只提到歌舒瑾爱慕当今主上,并参与了当时捉拿逆贼司马呦的计划。别的隐情,也不知是他故意隐瞒,还是他亦是不知,他并没有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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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荆州,秋意已浓,落英满地。
紫陌长街,一辆精致的马车缓缓驶过。车里很安静,只有悬铃悠悠摇晃,细碎的声响,似有还无。
车边走过一个赤脚的小乞丐,步履蹒跚,饿得小脸发白。
忽的,小乞丐发现自己怀里落了一颗明珠。
“拿去买包子吃吧。”车中人道。
是道男子的声音,优雅的,凉薄的。
不等惊愕的小乞丐下跪叩谢,车子已经碾着遍地金黄的银杏叶,吱嘎吱嘎地缓缓继续前行了。
又有一道清朗的男声在车内笑道:“都说刺史大人宅心仁厚,乐善好施,今日一见,传言非欺我也。”
“乞丐饿极了可是会咬人的,我就亲眼见过,一个小乞丐为了两个包子咬人耳朵。活生生地撕扯下来,鲜血淋淋。”歌舒瑾笑着摇头,曾几何时,他也赏给一个小乞丐明珠一颗,如今又赏出去了另外一颗,可那最初让他心悸的女孩子,却被他亲手推开了身边。
忽然,“阿瑾……”
歌舒瑾一愣。车窗外传来细微的呼唤声,可待他再仔细去听,却又没有。他在那人惊诧的眼神中,猛地撩开车帘,云鬓凤钗,环佩叮铛,街头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可并没有他相见的那个人。
他长叹一口气,正要放下帘子……
“阿瑾……”又是这个声音,并不像幻觉。
歌舒瑾大惊失色,一掀帘子,飞身跳下车。
“歌舒刺史?”车上那人也发现他不大对劲,便跟着下了车,“你这是怎么了?”
歌舒瑾满脸焦急:“你,你听到什么声音了么?”
“声音?”那人也看了下周围,“街头吵杂,不知刺史说的是叫买叫卖声,歌楼器乐声,还是……”
“不是,不是,”歌舒瑾越说越急切,人山人海,只觉眩晕,“是呦呦,是呦呦回来找我了。”
与歌舒瑾同乘的是京城来荆州监督秋闱的官员,名为谢非,是谢家庶出的一支。他到荆州前听说过很多关于歌舒瑾的描述,无非就是笑面虎,心思深沉,狡诈多诡,相处时需万分小心一类的话。然而,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失魂落魄的男人罢了。
谢非也不敢上去搭话,只是垂手站立一旁,望着歌舒瑾的神情从急迫,到茫然,到失落,再回归平静。
银袍翩飞,歌舒瑾振袖上车,几多挣扎的表情尽数隐于眼底,一切慌乱似乎都未曾发生。
……
是夜,歌舒瑾做了一个极其瑰丽的美梦,梦见自己心爱的小姑娘又回来找他了。
他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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