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常理,公主与世家郎君在一起才是众望所归的,可照着现如今赌场中的赔率,压郎君与酒家贫女的远远超出另一对。
阿狸不明白,怎么想都不明白。
若说那些压后者的是寒门子弟倒也好说,可阿狸偏偏亲眼看见大将军谢伦,也就是司马妩她祖父,他遮着掩着地去压了酒家女一箱的金银珠宝。
看不穿啊,看不穿。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叛逆心态?年老了也叛逆?
难道全台城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一个觉得真正可怜的是那个与郎君早有婚约的公主。
阿狸心里乱乱的,一没注意就多喝了几口酒。
那边厢王忍同司马妩都看得聚精会神,只有王嘉默默地移开桌上的酒壶,指尖推了一盘果子到阿狸面前。
他没说“你喝多了”,也没说“吃点果子解解酒”,就只是很自然地做了这两个动作。
就在这时,“铮”的一声,旋即原来流畅清丽的琴音兀地混乱了起来。
琴师的琴弦断了。
一时间,看台上窃窃私语,似乎很是不满。
忽地,二楼雅间传出一阵箫声。悠悠箫声,巧妙地填补了琴音的混乱之处,相辅相成,萦绕在整个云门舞集。人们都听得痴了,不用说便知这雅间中人是谁。王家四郎,其箫不愧为江左第一。
箫声低柔,琴音清雅,琴箫合奏,相得益彰,似是情人间的私语,一问一答,甚是默契……
这一天的歌舞戏只演到世家郎君把绝塞明月赠了酒家贫女,而后一部分,据说是私奔的内容,则安排在了九日之后。
演出结束,人们意犹未尽,待到众人都散去,王忍还持箫而立,痴痴地望着楼下舞台屏风后的那道倩影。
按理说,歌舞戏结束,琴师也应该离开才是,但她并没有离开。不一会儿,只见有小童抱琴而入屏风,又片刻,琴声乍起。正是王忍亲手谱的,也是他最爱的那首《清安调》。
一箫一琴清安调,江海垂钓度平生。这是王忍曾经的夙愿。司马妩知道,阿狸知道,王嘉也知道。
王忍九岁那年,便以一曲《清安调》得了大晋第一箫者的称号。当时司马元问他,可要什么封赏。烟绿长衫的少年,一脸稚气地站在群臣之首,只道“一箫一琴清安调,江海垂钓度平生。”司马元先是一愣,旋即抚掌大赞,连说了三个“好”字。
从那之后,《清安调》便成了志不入世,江海平生的代名词。
一曲结束,那女子也不说话,只于屏风后抱琴盈盈一拜。腰肢纤弱,我见犹怜。
司马妩悄悄拉了拉王嘉的袖子:“灿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都不说话,却像是很有默契一般。”
王嘉淡道:“是那琴师感谢表兄方才的援手,以曲为谢,倒是不卑不亢。”
司马妩一皱眉:“矫情。想谢就出来道谢,躲在屏风后偷偷摸摸地算什么,估计是个丑丫头,不敢出来见人。皇姐,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没人回答她。司马妩又叫了一声“皇姐”,转身去寻她皇姐的身影。
只见阿狸站在王忍身侧,垂眸望着楼下,似乎有些落寞。而王忍则是定定地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倩影,眼神都移不开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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