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清明节马上到了。
给妻子准备祭品的时候,旧事历历,黯然神伤。
妻子去世后的去向,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谜团。
人家说,活要见人,死要见鬼,可我妻子因为手术意外去世后,一点音信都没有,阳间没有她的消息,没有托梦,没有托人捎话,阴间居然也不知道她的行踪,太不正常了。
妻子是一名中学教师,不仅知书达理,还是一个非常贤惠的人。
女儿出生之前,她教课备课一丝不苟,把我的生活照同样顾得井井有条。女儿出生以后,她更像是一根上紧了发条的弹簧,似乎有使不完的劲,里里外外,细心周到,弄得我除了上班,回家后陪着她和女儿一起,有点像个闲人一样的,俨然是家里的另一个孩子。
每当我想主动帮妻子分担一些家务的时候,她总说:行了,你别给我添乱了,你去陪女儿玩会吧,有你们两个陪在我身边,我多干点活也不觉得累。
我想我就是这样被妻子给惯坏了,变成了一个低能儿,等妻子突然抛下我和女儿撒手人寰以后,对我来说就跟天塌下来一样。面对孩子的吃喝拉撒,面对孩子学校日常教育外的五花八门的补习班,我一时慌乱得手足无措,无所适从。不是忘了明天该去上课,就是忘了另一个培训班的报名续费,或是送女儿去上课常常张冠李戴,本该在此地上奥数班,却送到了彼地的英语班,或者经过一路堵车紧赶慢赶到了上课地点,发现上课要带的书本或者培训材料出门时根本没有装。
“爸爸,我想我妈!”
每当此时,女儿都会委屈得留下伤心的眼泪。女儿这时候哭着说想妈妈,顿时让自己觉得我这个父亲做得太不合格了。
如果不是妻子的突然离去,也许几十年后寿终正寝的时候都无法意识到,原来离去的这个人在我的生活中,在女儿的生命中竟然是如此的重要,如此的不可替代。
当我感到有些无助偶尔不知好歹地抱怨妻子大包大揽惯坏我了的时候,我又忽然想到,有多少家庭不是因为油盐酱醋、子女教育、家务干多干少,弄得家庭矛盾从小到达,最后鸡飞狗跳的?妻子却从一开始就似乎把这些看得很清楚,不知不觉中就把这些生活中常见的矛盾化解了,而我生活在妻子无声息的庇荫下却浑然不知。
妻子刚离去,每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我多希望妻子就在身边,哪怕她什么也不干,什么也干不了,只需要给我一个指引,或者是个简单的提醒,我也不至于手忙脚乱顾头不顾尾。
可是这只是奢望,永远的奢望。
记不得在哪儿看到过一句话,说:痛悔是不懂得珍惜,之所以没有学会珍惜,是从未现在这如此刻骨铭心的失去。
我想,这说的正是我此时的心境吧。
每念及此,我总会情不自禁想起清代纳兰性德的悼念他妻子的那首词: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想像小时候经历的那样,妻子能够托某个生病的人跟我说几句话,告诉我一下她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日子过得怎么样。
但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
眷恋却如同野蒿越长越茂盛。
我到另一个世界去寻找妻子的做法还是受了小时候经历的启发。
本来已经不相信那些大仙巫婆之类的东西的。
我记得我大哥当年病逝之前,母亲请过几次大仙也就是类似西方的灵媒到家里做法。大仙搞了一些花里胡哨的摆设,然后就睡过去了,不一会儿就从那个大仙嘴里听到了头一年去世的我父亲的声音。
父亲说他在那边一个人,没有亲人陪伴,说我妈身边有好几个孩子陪着,所以他想把我大哥接过去。
在大仙的操作下满足了我父亲的各种要求,父亲同意不带我大哥走,但最终还是没能留住我大哥的生命。
为此,我母亲一直认为大哥是我父亲害死的,每当想起大哥而哀伤时就把我父亲这个死人痛骂一顿,说他活着的时候夸夸其谈不干实事,家里的事什么也指望不上他,岁数大了又得了痨病,死了还把我大哥从她身边带走了。
大哥当时是家里的顶梁柱,他的离去对家里对我打击太大,所以我自此就不相信大仙神婆的那一套。
后来看过很多生与死、肉与灵的小说故事,国内外关于生命科学的不解之谜,以及相关电影电视里的情节,我发现自己也变得莫衷一是。
妻子去世的第二年,想念妻子心切得难以自制,一个长假,应该是国庆节吧,我事先请老家人联系到大仙做好安排后,带着女儿回去了一趟,也想尝试按照当年的那个套路,希望能够跟我妻子说上几句话。
活动都是瞒着我女儿在晚上她睡着以后偷偷进行的。
大仙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大仙了,换了新人,招魂的招式和元素好像也融进了一些现代的成份,比如烧掉的手机和服饰样式,都是后来才有的。
可是眼看着大仙额头上青筋突爆,汗流满面,嘴上不停地在颤抖,却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我紧张地期待着,盼着大仙能开口说话,寄希望从她嘴里能听到妻子的声音,如同小时候从大仙嘴里听到我死去的父亲的声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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