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府。
董大太太坐在顾维愈的面前,面沉如水。
“……三皇子失踪,和咱们约儿有什么关系?怎么糜家突然提起婚期延后的话?”
顾维愈只有一子一女,都是嫡妻董氏所生,长子顾泊约今年十七岁与陕西藩台糜中的女儿糜淑华订婚。女儿顾青媛二十岁,前些年嫁给了翰林院五经博士,主奉祀事的孟希文。
眼见得儿女们各自有了归宿,董大太太便一门一意的替儿子操持聘礼准备升级当婆婆。可今日接到糜家的来信,却令她大吃一惊。
糜家居然是想延后婚期……
顾维愈手指在桌上毫无节奏地敲击,听到妻子这样说,眉头紧皱成一团,不悦地道:“正因为三皇子失踪的事,糜家提出延后婚期的话才令人无可挑剔,咱们也只有答应一条路。”看到妻子睁大了眼想要反驳自己,顾维愈不悦地摆摆手,“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夫妻之间贵在交心,贵在有商有量,可当他面对董大太太时有的只是无尽的倦怠。他和妻子永远讲不到一起。他和她讲前朝,她和他说家务。他和她说女儿,她和他说中馈……
时间久了,顾维愈的心也淡了。
这时,顾孟平正垂首站在顾维盛和谢氏的面前。
刚刚,他去农庆堂请安,可还没有入院就被人笑着拦了下来。拦的人说话也好听,说老祖宗今儿身子不舒服就免了五少爷的请安,可那眼神中透出来的意思总叫人不怎么舒服。
既然不让请安,他只得回去元如居,结果路上却遇到一同去向老祖宗杨氏请安的顾维盛夫妇和顾仲康等人。
顾维盛听到他没向老祖宗请安,脸色当即黑成一团,令顾孟平先回去,他则是领着妻子儿女们去请了安,而后臭着脸回到元如居上房。
“目无尊长,无规无矩,我顾维盛何德何能竟生了你这样的一个儿子?你的架子,竟比皇帝都大了。”顾维盛冷哼道。
顾孟平只觉得身心俱疲,都辩解都懒得辩解,垂头站在那里,闷不作声。
“爹……”顾仲康就欲开口,却被顾莲娘一把拽住。
爹正在气头上,此时去劝岂不是触霉头吗?还不如等冷静下来再说。
倒是谢氏缓缓开了口,“相公,我倒是听农庆堂的人说了,其实错不在孟平,他本已是去请安,只是……”
“又不是你生的,你做什么慈母样给别人看?难不成为他说几句话你就成了天下一等一的贤惠人?此间又无别人,你装出来却是给谁看?”顾维盛冷哼着打断了她的话。
谢氏难以置信地望着丈夫,忍着怒气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话,怎在相公嘴里就变成了狠毒之人?若是相公瞧着我不顺心,只管明说就好,若是我做得不对自然立刻改正。何必这样指着桑树说槐树?倒叫儿女们瞧起笑话来?”
顾维盛一噎,被堵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面对谢氏,总是莫名其妙地矮了一截。谢氏是前朝内阁大学士谢申的孙女,是东府老太爷顾礼东做主许配给他的。当年他不过是个秀才,又没有文才,能娶上前朝内阁大学士的孙女也是沾了东府的光。
虽然谢氏的脚长短不一……
说实话,顾孟平的这件事情,谢氏确实也没有过多参与进去,一应事情都是西府的老祖宗杨氏所为。是老祖宗说顾孟平“出生克母,八字纯阳”,也是老祖宗下令把顾孟平抱到府外……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老祖宗待他的好处来,想起远在京中的父母几十年对他不闻不问,自幼年起他就不知道有父母,只知道老祖宗。
他又想到在枫林寺里明空大师父连瞧都不瞧他,仿佛他是空气。一个寺庙里的大师父,凭什么敢给他脸色?不就是因为顾孟平这个庶长子吗?
顾维盛心中憋闷无比,可是当着孩子们的面又不能和谢氏争执,只得将火全撒到顾孟平头上,“早就知道你是个祸害!你一回来就搅得阖府不宁,老祖宗的话果然没有错!你这样的人,还是哪里来滚回哪里去吧。”言罢,甩袖而去。
留下满屋愕然。
顾仲康看着这个刚来到家里的庶兄,面有不忍。
顾莲娘微张了张檀口,而后抿嘴不语。
顾叔齐还小,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想要说话却不知到底该问谁好。
谢氏只气得肝痛,顾维盛总是这样,稍不如意就甩袖离去,把烂摊子留给别人。这些年来,她为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又为她受了多少闲气?谢氏向后退了一步,猛地坐在椅子上。
她的眼,落在那条有残疾的腿上……
都怪这条腿!若不是这条腿,她也能和别的京中贵女一样嫁个如意郎君挣个诰命,而不是窝居在这穷乡僻壤中……
谢氏用力地捶了几下腿,仿佛这样就能把眼前的麻烦全部捶走似的。
而后她的目光落到了穿着一身僧衣的庶子身上。
顾孟平面无表情,双手垂在身子两侧,暗中翻了个白眼,只觉得满屋的人说不出的好笑。不过是想把他赶走罢了,还非得寻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若不是为了大师父,他岂会在这里忍受这些莫名其妙的气?
想到明空大师父,顾孟平面皮一松,脸上的表情缓和起来。
大师父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纵是为了大师父,有些气他也得忍受下去。
想到这里,他躬身施了一礼,“儿子错了,请母亲责罚。”
谢氏一愣,不由认真打量起顾孟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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