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墓碑上摆着一壶酒和一只小酒樽。
叶凌漪倒了杯酒浇在坟前,轻声道:“乐芽,我带叶骋来看你了,谢谢你保护了叶骋也保护了我。对不起……”
姐弟两就这么守在坟前,沉默中只觉得风里夹杂的沙砾如刀子一般扎破了身体的某一处,只知道又疼又煎熬却再也说不清那种折磨究竟多么深刻。
“阿姐……”叶骋低着头,哑了嗓子。
叶凌漪回头望他,只见孩子握紧了双拳,豆大的眼泪从她看不见的地方滴落在他的脚尖。
她知道他的这声“阿姐”是对乐芽说的。
许久以后抬起那张眼泪鼻涕一起流的小脸,盯着墓碑愤激道:“你放心,叶骋一定为你报仇,亲手杀了那群古兰恶贼!”
“骋儿,”叶凌漪满眼心疼地揽住叶骋因仇恨颤抖不止的肩膀。他现在不过十一二岁,这样小的一个孩子,本该拥有一个美好的纯真无邪的童年,可自从叶府将他送去方外之地开始他的童年就在颠沛流离、处处算计防备与仇恨中度过,从未有一刻轻松。看着他,叶凌漪就会想到自己,现世的自己,童年又何尝不是充满黑暗的呢,所以她更加心疼这个异世的弟弟,她曾想让他摒弃执念,做回普通人,如寻常人家的孩子一般无忧无虑的快乐长大,可现实往往总是让看起来最简单的东西变得像愿望那么遥远,她无力改变,叶骋心灵上的伤已经让他养成了一种偏执的性格。
在看着那两个对叶骋拳脚相加的西朝兵时,叶凌漪就知道他是因为记着自己曾经的嘱托,不能轻易杀人,才极力隐忍下来的。
可身处这乱世,既要自保又要保持善良,这样的要求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不是苛刻了呢?
叶凌漪陷入了矛盾。
良久,轻轻抚摸着叶骋的头发,温声道:“乐芽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懂事为她着想,一定感动得要哭了。不过你记住,既然你叫乐芽一声阿姐,她就永远是我们的家人,她肯定也像我一样,不希望自己的阿弟为自己而以身犯险。”
“那难道就要放任恶人逍遥吗?”叶骋闷在她的怀里伤心抽噎。
叶凌漪目光悠远,拍着叶骋的后背安慰:“放心,害死乐芽的凶手已经死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凶手没死,一切还有你阿姐呢!”
“死了?”叶骋从她怀里抬起泪痕交错的脸,感到疑惑:“阿姐杀了那凶手?”
说到这件事,叶凌漪的表情滞了滞。因为杀死凶手的人是叶蓁蓁。
面对叶骋询问的眼睛,叶凌漪始终没有说话。
因此叶骋心头的疑问更深了,他开始觉得阿姐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很严重的事情瞒着自己。
这时老妇人挎着篮子小心护着篮子里的东西过来了:“姑娘,该喝药了,医师嘱咐了定时用药,千万莫耽误了!”
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叶凌漪就猛使眼色,老妇人微愣,起先还不知为何,见到叶骋思疑的脸才反应过来,原来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生病的事。
“阿姐怎么了?病了吗?”此刻叶骋才注意到叶凌漪不同往日,竟是面带了几分病容。
“没事,不过就是有点头疼而已。”
她的轻描淡写反而让叶骋更加紧张:“那为什么医师要让阿姐定时用药?难道阿姐是为免我担心而刻意骗我?阿姐!”
叶凌漪真的头疼了,她该怎么搪塞?
老妇人瞧出了她的为难,连忙道:“姑娘快喝药吧,这补血养气的药汁凉了就没有药效了。”
虽是歪理却让叶骋打消了些许疑心,一面怪她不会照顾自己,一面懊悔着当初离开玉清宫没有多带些灵丹妙药。
叶凌漪尴尬的笑笑,当面饮了药。
姐弟两回到土石小屋时见到了陈三十兄妹。
经过一段时间的疗养,陈三十的伤还没好透但已经能自由行走了,陈三八不放心的跟在身后,手里还拿着包袱,一见到叶凌漪顿时垮下脸来,脸上每一个表情都透露着对她的深恶痛绝。
“陈姐姐……”叶凌漪只当自己看不见她的情绪,毕竟算起来确实是她的原因才令陈三八受到来自叶蓁蓁的伤害。
看到她手里的包袱,赶忙追问:“你们要走了吗?去哪?”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陈三八没好脸色,冷冷道:“让开!”
叶凌漪心有愧疚,任她撞开自己离去。
叶骋却没有好脾气,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扯住陈三八的手臂:“你这无礼的女人,我阿姐还病着呢!”
陈三八占了体型的优势,被扯手臂也纹丝不动,回头仿佛听见了笑话般,瞄了眼叶凌漪,翻着白眼阴阳怪气道:“你阿姐病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没有像有些人一样,两面三刀,一肚子坏水!”
“你说什么呢?你怎么骂我阿姐?快向我阿姐道歉!”叶骋气急了,奋力将陈三八往叶凌漪的方向拖。
何奈孩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陈三八挥一挥手,叶骋就摔倒在地,后背磕在石子尖锐的边缘顿时痛的咬紧牙关。
“骋儿!”叶凌漪皱眉冲上去,一激动肋下又疼了起来,额头顿时冒了层冷汗,差点没站住。
老妇人见状忙上前搀扶。
叶骋亦顾不得自己钻心的疼痛,起身冲到叶凌漪身边:“阿姐,你没事吧?”
叶凌漪忍痛摇摇头,查看叶骋背后才发现他的后背被石子戳出了一道血口子,心疼却又不能指责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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