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至立夏,天气愈加炎热,下人们也开始从地窖里往外搬冰块了。
望舒在这里住了数月有余,慢慢的也习惯了。丞相府的排面比萧府大上许多,顾琬琰在这里坐镇,顾成烨生怕她短缺什么,每月光是赏赐便是成堆的抬进来。顾琬琰面上不见诧异,想来也是习惯了这些。
期间陆幼清偷偷来过一次,见望舒在这里过得不错,也就放心了。但她到底觉得望舒住在这里不是长久之策。陆幼清说她已在安抚萧凌恒,待他气消了,望舒便可以回萧府去住。
可望舒却觉得陆幼清想简单了,她和萧凌恒水火不容,谁都不愿意先低头,这父女关系要想恢复到从前,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日用膳时,顾琬琰不知从哪里打听来了望舒的生辰,便主动和她讨论起生辰要宴邀的宾客。
虽然陆正则和顾琬琰对她都很好,但再怎么说她也是寄人篱下,不比在自己家里,望舒懂事的摇了摇头,“人人都有生辰,若年年都过,倒也无趣,况且我对这日子向来是不在乎的。”
顾琬琰却笑着反驳,“哪里能不在乎?这是你母亲受难的日子,亦是你新生之日,定然是要过的。你也别不好意思,舅母没有孩子,对你便和对待自己女儿是一样的。如今你在我这里,生辰不止要办,还有大办。你只说说你心里的想法,其余的舅母来安排便是。”
望舒见她执意如此,倒不好再拒绝了,于是乖巧的道:“我在这长安城里也没什么交好的女眷,宴客之事但凭舅母做主。往日在萧府,我也只是听从母亲的安排,既然舅母把我当做女儿,那便由您全权做主。”
“好,你尽管放心,舅母绝不会苛待了你。”顾琬琰笑着握住了望舒的手。
望舒的生辰恰好在小满那日。
一大早,顾琬琰的人便等候在屋外,奉命给望舒梳妆。零露一时没有了用武之地,就在一旁边看边学,倒也乖觉。
待望舒转过身来,零露睁大了眼睛,满眼的赞叹。
“不愧是长公主的人,竟能把姑娘打扮得这般好看。”
望舒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也是有些惊艳。
她穿惯了素色的衣裳,竟不知深色的也这般适合自己。内里琥珀色抹胸,外面罩着黛蓝色的长褙子,下身是石青色旋裙。朝天髻致使没有散发垂下,发髻上盘着红绳珠翠。这番打扮最适合夏天不过。另有蛾眉轻扫,珍珠贴面,也是高贵典雅。
望舒满意的笑了笑,“劳烦几位姑姑了。”
这几个姑姑都是顾琬琰从宫里带出来的,手最是灵巧,她们谦逊的道:“是姑娘底子好,怎么打扮都是俊俏的。”
这几个姑姑从前在宫里跌爬滚打惯了,最知道如何哄主子开心。那甜腻的嘴直夸得望舒有些不好意思。她让零露准备了银两打赏她们。她们捧着分量不轻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姑娘可真是客气。”
望舒略微颔首,对零露道:“舅母邀请的宾客也该到了,我们出去吧。”
她们走到前厅,已有女眷拿着拜帖走了进来。好些都是望舒不认识的,但只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一定是名门之后。想来舅母也是有心让她结交朋友。
顾琬琰已在一旁招待起来,望舒立刻走过去帮忙。就在这时,零露附在望舒耳边说了什么,只见望舒面色微沉,向门外走去。
孔月遥正要进来,却和萧思柔在门口发生了争执。
原来萧思柔身为正妃却不曾收到顾琬琰发出的请帖,而孔月遥一个侧妃却收到了,她难免心头恼怒,只以为是望舒故意给她难堪,便亲自跑来丞相府诘问。
孔月遥知道她没有请帖,只劝她回去。她们关系不睦,言语中难免带了些奚落,于是两人便在门外吵了起来。
这两个人都不是善茬,从前结下的梁子便深,如今哪会善罢甘休。
望舒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后,心里已然明了。想必是顾琬琰知道她在萧思柔那儿受了不少气,生怕望舒见了萧思柔会不高兴,于是故意没有邀请她。想来也是,望舒已和萧家断绝了关系,若还再请萧家的人,的确是尴尬。
别看顾琬琰身体不好,一门不出大门不迈的,消息却比谁都灵通。
后面还有宾客要进来,望舒不能让她们俩继续在这里僵持,挡了别人的路。虽然她与萧思柔也有过结,但利用这个机会泄愤,丢得却是丞相府的人。
于是她出声调解道:“想来是我写请帖时错漏了妹妹,是我的无心之过,还望妹妹见谅。我这就给妹妹补上。”
见她主动认错,萧思柔这才作罢,走之前还不忘回头瞪了孔月遥一眼。
孔月遥心中不悦,小声的对望舒道:“萧姑娘你看,你的生辰,她倒是这般甩脸子。”
望舒最讨厌女人之间的纠纷,如今也不大高兴的道:“理她做什么,孔姑娘随我来便是。”
孔月遥看着望舒的脸色,只以为望舒也厌烦萧思柔,心中暗喜。再加上她本就有心笼络望舒,此刻更是讨好的道:“我听说萧姑娘最是风雅,尤好书画,前些日子我刚好得了一幅名师的画作。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特地将它带来送予你。”
她忙不迭的命人打开了画。画面之上,重峦叠嶂,亦有村庄院落藏于山川之间,云层之下。江河湖泊,廊桥船舶跃然纸上,配色殊异而考究。
竟是王希孟的绝笔之作《千里江山图》,能得到这幅真迹着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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