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越发生怒,他横了爱尔麦迪一眼,又扫了地图一眼,刚要出言相讥,忽然觉得奇怪,不由得“咦”了一声:“这是……什么地图?”
爱尔麦迪一字一句的说道:“天下形势图。”
“天下形势图?”颜真卿愣了一下,转怒为笑:“你这胡姬是不是以为我没见过天下形势图?”
爱尔麦迪充满自信的说道:“府君满腹经纶,自然是见过天下形势图的。不过这一幅天下形势图么……”她拖长了声音,卖足了关子。“颜君肯定没见过。”
颜真卿走到案前,一边看一边说道:“天下就是一个天下,还能……有……其他的……”
颜真卿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终至不可闻。在觉晖惊讶的目光中,他再也顾不上和爱尔麦迪争论了,凝神细看。觉晖不解,走到一旁,细细看了半天,突然指着地图的一部分,叫了一声:“这是我们大唐?”
“正是。”颜真卿瞥了他一眼,立刻又把目光收回到图上:“都维那好眼光。”
觉晖臊得脸红,他是看了半天才发现其中一块是大唐,而颜真卿显然很早就发现了,双方的眼力根本不是一个层次啊。他眨了眨眼睛,试探的问道:“府君,这图……”
“这位娘子说得没错,这图应该是天下独一份。”颜真卿恋恋不舍的抬起头,抚着胡须,沉吟片刻,又加了一句:“如果准确性没有问题的话。”
爱尔麦迪没有敢立刻接话,说实话,她现在也不敢肯定这幅地图是不是准确,除了李再兴自己之外,恐怕没有人知道这副地图是不是准确。也许……他的师傅知道。可是面对颜真卿的疑问,她也不能没有任何表示。她沉默了片刻:“波斯、大食那一块,我相信是准确的,至于西面的大秦,这图上叫做罗马,的确有所根据。”
“罗马?”
“不错,他们称自己为罗马人,大秦只是大唐人对他们的称呼。”
颜真卿看看爱尔麦迪,又看看觉晖。他有种感觉,这幅地图应该是有所本的,不是随意之作。仅从大唐的山川形势来看,虽然和他所知的有所差异,但基本大势没有问题。他不禁好奇起来,李再兴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又没读过多少书,据说这些年一直在南岳的寺庙里长大,他怎么可能画出这样的地图?
哪怕是其中仅仅有关于大唐的部分,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讶,更何况还有吐蕃,甚至还有波斯、大食。
“他是你师傅束草师的关门弟子?”
“是的。”
“那他这些年,一直跟着你师傅长大?”
“是啊。”觉晖已经明白颜真卿想问什么了,淡淡的笑道:“家师离开长安后,去了南岳,不立名号,所以名声不显,唯有道之士能识其行迹。”
颜真卿眼珠一转:“都维那,能换一杯茶么?”
觉晖大喜,连忙吩咐智远重新煮茶。颜真卿能回心转意,自然是他看出了这幅图的珍贵之处。李再兴是他的师弟,如果得到了颜真卿这样的高官看重,对他,对菩提寺都是一件好事。
颜真卿喝着茶,耐心的等候着。他一直在看着地图,甚至和觉晖说话都心不在焉。觉晖心知肚明,也不在意,他告了罪,起身走到外面。智远会意,连忙跟了出来。
“智远,去准备笔墨纸砚。”
“要让颜府君留下墨迹吗?”
“既然来了,怎么能放过他。”觉晖抚着下巴,低声笑道:“我观你师叔对这位颜府君景仰有加,又拿出这么珍贵的地图,所图的无非是他的墨迹。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能让我们觊觎的呢?从三品的太守虽然不低,毕竟是外官,我们沾不到什么光的。”
智远听了,笑眯眯的去了。觉晖回到屋内,继续陪颜真卿说话。
直到子时初刻,李再兴才匆匆赶了过来,一进门就连连拱手致歉。他向南霁云讨教箭术,一问就不可收拾。他对箭术的确谈不上研究,可是他两世习武,对武艺可谓是一通百通,能问到点子上,以至于南霁云也有点遇到知音的感觉,越说越投机,把颜真卿忘到脑后了。
直到从武场回来,看到爱尔麦迪还没回来,李再兴这才想起了颜真卿。
“惭愧,让府君久等了。”
“无妨,我也与令师兄说得投机,忘了时辰。”颜真卿半真半假的说道:“这幅地图是令师所传吗?”
李再兴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这种怪事也只能往师傅身上推,要不然颜真卿肯定以为他是妖怪,或者觉得他是信口开河。
“尊师果然是道行高深的神僧,不可以常人忖啊。”颜真卿对觉晖说道:“既然是神僧所传,都维那,能否让我复写一份?”
李再兴这才明白过来,不禁腹诽颜真卿狡猾。他先装出一副和觉晖很亲热的样子,又坐实这幅图是师傅的,这样一来,就算这幅图是师傅送给他一个人的,觉晖也有建议的权利,无法一口拒绝。
人家都说书如其人,原来颜真卿也不老实啊。
觉晖给李再兴递了一个眼神,见李再兴不反对,觉晖笑道:“既然府君有意,我也不能一口回绝。只是乃是家师心血,又只传给了我师弟一人,这个……”
颜真卿会意,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复写这幅图,就要拿出足够份量的宝贝来换。
“我随身未带什么值钱的宝物,你看有什么是我能效劳的?”
“府君书道冠绝大唐,名闻天下,能否请府君为鄙寺书《金刚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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