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烈王宁可自己死,也不会拿那些为了家国大业背景离乡、出生入死的人的性命去换回儿子。
殷王妃晕倒后醒来,一言不发,在床上躺了一整天,赤烈王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也在门外站了一整天。
终于,他决定他必须告诉她自己的选择。
赤烈王进了屋子,跪在殷王妃的面前,“龙呤,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我不能这么做。”
殷王妃看着他,眼神凄切但又坚定,“易哥,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吗?就算你愿意,我也不会答应。”
“我会想办法把城儿救回来的,哪怕拼了亲王之位,拼了我的性命,我一定要保城儿平安。”
殷王妃疲惫地闭上眼,摇摇头,“城儿远在千里之外,又是在他手中,鞭长莫及。”
赤烈王沉默了,须臾,仍是很坚定,“我会救他回来。”
殷王妃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扶着赤烈王,“很久没与你对饮了,陪我喝一杯吧。”
赤烈王知道殷王妃心中难爱,莫说是陪她喝酒,就是喝毒药,他也是愿意的。
殷王妃举着杯子,凝视着这一盏清酒,“易哥,你自小就对我好,好了一辈子,你是我这世上最感激的人。”
她把酒杯递给赤烈王,他一饮而尽。“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就是可以对你好,你也愿意给我机会让我对你好一辈子。”
殷王妃将酒斟满,再次递给他,“我唯一后悔的事,是我明白得太晚,害了你。易哥,对不起。”
赤烈王捏住酒杯的手指发白,“龙呤,别对我说这样的话。你到了我身边,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了。要怪的话,只能怪我没保护好你。”
杯中酒再次饮尽。
……
殷龙呤回忆中有个青衣少年,被女官催着回宫,一面不情不愿爬上马车,一面朝她喊,“我下次来找你,下次一定给你带武功秘籍!”
赤烈王趴在桌上睡着了,梦中,柳絮漫天,城墙上,一个少年挂在半空中,一个八九岁的女孩站在城墙下冲他喊:“喂,你是大侠吗?”
……
赤烈王捶着脑袋,昨晚的酒特别烈,几杯下肚居然就睡死了。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外面天已经大亮,他下意识地朝里面殷王妃睡的位置看去,那里没有人,但有一封信。
赤烈王的预感骤然很不好。
拆开,薄薄一张纸,短短两行字。
易哥,城儿我会带他回来。
不要冲动,耐心,信我。
赤烈王宛如遭了晴天霹雳。殷龙呤灌醉他,只身去了定国。
他几乎要发疯,失去了宁锦城后,他再不能失去殷龙呤,他恨不得立即跨上一匹飞马,去把妻子追回来。
但他到底忍住了,殷龙呤年轻时无拘无束,莽撞冲动,但嫁给他后性子早已沉稳,遇事向来冷静,又怎么会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独自前去送死呢?
他把那封信看了又看,不要冲动,耐心,信我。
殷龙呤知道他醒后会有怎样的举动,但她让他耐心等,便一定有这么做的原因。
信我……赤烈王的脑海中无数画面翻飞,她要我信他什么……第一文学
蓦然,赤烈王想到了什么,一时站立不稳,踉跄两步,扶到墙上。
难道是……
居然是这样吗……
宁相知从外面进来,见到父亲失魂落魄的模样,急着对赤烈王道:“爹,娘,娘去哪儿了?”
赤烈王走近,抚着女儿的头,声音沙哑低沉,“别担心,等你娘回来,信她。”
云东流找了五天才找到两件天花病人的衣裳,亲自监督属下把衣裳绑在王尔雅和宁锦城身上。
为了防止感染,他与属下全身涂满药膏,用了几层罩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来后将穿过的衣服全部烧掉,又洗了好几次药浴。
云东流几乎觉得自己要被洗掉一层皮,但为了防止被天花传染,这些是必备的程序。
接下来的,就是等到十天以后,看看那两人的情况了。
可惜他并没有等到第十天。第二天,他正坐在书房看他新得的古本,下人轻敲房门,禀报道:“老爷,外面有个妇人要见您,说是您的故人。”
云东流头也不抬,他可不记得他有什么中年妇女的故人。
“她说她叫林娇娘……”
书房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云东流的脸色惨白,他蠕动着嘴唇,像是怀疑自己得了痴症听错了,“你说她叫什么?”
那个下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云东流,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她,她说她叫,林娇娘。”
云东流撞开挡在面前这人,疯了般朝门口奔去。回忆如海潮向他扑来,将他淹没,令他窒息。
他骤然觉得国师府太大了,为什么他跑了这么久,还没有跑完,如果晚了一时一刻一瞬,那个人又消失了,他该怎么办。
幸好,她还在。时隔二十年,云东流倏然又有了想要嚎啕大哭一场的勇气,他的心里一直在重复着同一句话:她没死,原来她真的没死。
殷龙呤冲着失魂落魄的云东流冷冷一笑,“云国师不打算请我进去叙叙旧吗?”
从大门口一直走到最内的后堂,云东流又觉得这路太近了,一下了就走完,都让他来不及介绍这些年他栽培的这些稀世花卉。
他记得,她最喜欢这些。每次看见不认识的,她总会端着小盆来问自己是什么花儿,说以后她要在家中庭院种满鲜花,每天都在花香里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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