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良祠
钱宁站在卧房的门口,只批了一件披肩,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老师居然都不见自己了,想来改稻为桑这件事已经让他严重的不满,并且牵涉到了朝里的利益,可自己始终都是他的属下,始终忠心耿耿地为他做事,为什么就连见自己一面都不肯呢?他并不想解释什么,他还是在心中相信,老师是能理解他的。
“大人,内阁的陈大人来了。”一个驿卒走到他身边恭敬地道。
“哦?哦!请他进来吧!”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赶紧对驿卒道,然后进屋换上了衣服。老师这个时候来,莫不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你瘦多了!”一进门,陈于壁看着瘦削的钱宁,半晌才说出了这句话。往事一幕幕地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心里也在叹息着,钱宁啊钱宁,都说知恩图报,为什么你的野心大到连自己的老师都可以忤逆?
“……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钱宁也百感交集地看着面前的陈于壁,后退几步,真心实意地冲着他鞠了一躬。
“免礼吧!今天就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就敞开了说。老实说,为师真的很奇怪,为什么你要对改稻为桑如此抵触?难道你就没有看到我大明的国库都成什么样子了?我也知道,浙江的百姓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罪,可毕竟大局为重!你跟我好好”陈于壁摇了摇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问道。
钱宁深深地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陈于壁,沉默了半天,才开口道:“浙江的情况……学生最为熟悉。都说浙江是七山二水一分田,能勉强养活几百万口子人的,也只有那一分田了。朝廷想为增加国库收入的想法,学生举双手赞成;可是要通过改稻为桑这种办法……恕学生直言,都改成了桑苗,那老百姓都吃什么?靠从邻省调拨不是不行,因为调拨的量,将是极其巨大的,就算是集中几个省的粮食运送,光是路上的损耗都不少了!这也就意味着,改稻为桑将会翻倍地增加江南数省的压力,万一再出现什么天灾……学生实在是不敢想!”
陈于壁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盖,静静地听他说完,这才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浙江的情况自然是你最熟悉,但是皇上既然已经下了圣旨,那这道国策就不可收回。你身为朝廷大员,封疆大吏,自然就要为朝廷考虑。浙江的困难……皇上跟内阁不会置之不理的,可你的眼光也不能仅仅局限于一个浙江嘛!还是要以大局为重的嘛!是,改稻为桑确实会造成民心浮动,会对整个江南造成影响,可是就为了区区一个浙江,就可以不顾我大明国库空虚的这个现实吗?就可以不顾圣意吗?”
“正是因为你才是浙江的主官,所以更加得为皇上考虑,更加得为朝廷考虑!当大堤决口的时候你不也是这么想的?淹一两个县,总比九个县全淹了好吧?不淹,这改稻为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你能等那么长的时间,皇上能等那么长的时间吗?朝廷能等那么长时间吗?糊涂啊……”
钱宁的眼睛越睁越大,他茫然地盯着陈于壁,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连唐太宗都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然是要以民为本,以百姓为重!为了皇上,为了自己的利益,难道就不顾老百姓了吗?
“……老师,请恕学生唐突,学生想问您:您到底是在为百姓当官,还是在为皇上当官?是应该为百姓说话,还是应该为皇上说话?这江山社稷,又怎能置百姓于不顾?百万生灵,千秋之罪啊……老师,浙江不能乱,万万不能乱呐!浙江要是乱了,我大明将永无宁日矣!难道老师当真不知道,浙党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兼并浙江的土地,他们一旦成了势,朝野上下,还有谁能制约他们?!”钱宁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梗着脖子低声吼道。
“你……放肆!”陈于壁脸气成了红色,狠狠地拍了桌子一下,猛地站了起来,“浙党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操心!莫不是真把我们这些老家伙当吃干饭的不成!你要做的事,就是把改稻为桑的国策进行到底!不该你操心的,就不要操那么多闲心!”
“我再问你一句,马远的那份供状,到底在不在你这里?”他紧走几步到了钱宁跟前,厉声说道。
钱宁的眼中涌出了泪水。老师竟然变了,自从他进了内阁,就再也不是以前自己心目中,那个忧国忧民的言官了,而是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官僚。
“陈大人,卑职可以不顾念天下苍生,但不能不顾念自己的白发老父!”他任凭眼泪在脸上流着,心却已如死灰。
“天下苍生这几个字,还轮不到你来说!”陈于壁瞪着眼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他真是快气疯了,钱宁当了几天布政使,怎么会变得这么固执!一意孤行地跟上级对抗,对他有什么好处?怎么跟朝里那些清流一样,动不动就什么天下苍生多少生灵,能解决什么实际的问题?怎么就不能现实一点!他有句话憋在心里却一直说不出来,浙江的土地浙党是根本别想拿去的,就算他钱宁不动手,自己跟赵志高也会想办法,把浙江的官员都换成自己的人,钱宁还是会安安稳稳地当他的布政使。能顺顺利利地把浙江给弄到手,自己这一边在朝中说话的份量就跟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可是这个钱宁怎么就这么倔,他难道就看不透这一层吗?非要去争什么名,名能当饭吃?
“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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